沉沉叹息一声,他毫无留念地转身,准备上楼。
来到第一段楼梯时,厨房的孟雨听见争执声,探头出来看了看。
他目光从上楼的裴谈声身上滑过,往旁侧偏移,寻找客厅的宋瑰。
只一眼,瞳孔赫然骤缩。
手里的瓷盘噼噼啪啪碎了一地。
“哥”
走到楼梯拐角的裴谈声倏地回头。
宋瑰白着脸,成了衰败凋零的一朵枯花,昏倒在沙发上。
他脸色大变,带着一颗无可抑制要跳出胸口的心脏,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梯,来到宋瑰身边。
双手托起了摇摇欲坠的玫瑰。
爷爷去世的那天,裴谈声站在墓地,目光凝在他的遗照上,久久没有动作。
他以为终能自由,却发现自己依旧深陷在一个幽黑的牢笼。
每天按部就班的工作,生活缺少了色彩,他感受不到许多人的喜怒哀乐。尤其是夜晚,他害怕夜晚,害怕睡眠,这会让他回忆起童年时被一次次锁在屋里的痛苦场景。日思夜想,无法安定。
于是在薛医生的医嘱下,试着接触能刺激到他的人或物。
宋瑰就是好友为他选定的药。
这个药,太烈,太苦,但无疑谨遵着医嘱,一次次刺激他。
就像现在,急诊室亮着灯,他和孟雨站在走廊,心里百感交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不知道多久,门终于开了。
林清取下口罩和无菌手套,看向两人,颔首示意“没事了,去看看他吧。”
孟雨率先进去。
裴谈声脚步停在原地,没有往里走。
视线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户,可以看到里面白茫茫一片。
这种独属于病痛的颜色。
林清离开前看了他一眼“你不进去”
“不了。”裴谈声坐在走廊的长椅,支着腿,后脑勺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阖起眼睛。
林清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嘴角翘了一下,耸耸肩膀“随你。”
他刚转身要走,目光一下子停在前方进门处。
林清笑了,意味深长地说“生病的小玫瑰需要呵护,你既然不情愿,自然有大把的人愿意。”
裴谈声睁开眼睛,一偏头。
蒲恩、康意舟以及五位宋家的黑衣墨镜保镖,争先恐后地跑了过来。
林清嘴角的笑差点绷不住,打趣地瞅着他。
裴谈声脸色如常“哦。”
待林清走了,待几人着急忙慌地冲进病房,裴谈声才发现五指不知何时紧抠着掌心,手掌已经发麻,仿佛毕生的冷静都在顷刻烟消云散。
他自暴自弃地起身,背对着病房门狠狠咬了后槽牙。
宋瑰清醒不久,病床前便围拢了不少人。
康意舟居然也在。
“我改签了,听说你生病,所以来看看。”他解释道。
宋瑰笑了笑,唇色苍白“谢谢。”
目光在几人周围移动,却没能看见裴谈声,孟雨很懂他哥的想法,跟着在病房里找了一圈,说道“裴谈声还在外面。”
宋瑰虚弱地扯了下嘴角。
孟雨担忧道“哥你现在感觉还好吗,想不想喝点水”
宋瑰摇头,歪了歪脑袋,视线穿过病床前的人,看向微开的房门。
“哥”孟雨喊他。
宋瑰指尖轻轻地抖动了一下,收回目光,对上孟雨担忧的脸,张了张嘴唇。
孟雨以为他需要什么,连忙倾身,把耳朵凑近听他说话。
“哥你说,别着急。”
宋瑰嘴唇干燥,不舒服地抿了下。
他闭着眼,艰难地呼吸两声,再睁开时,眼里深处缠绕着迷乱的流光。
在孟雨没看见的地方,宋瑰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涡,用很轻地声音说出渴求“我要他进来。”
濒死的感觉太不好受了。
就和孤舟在湖里漂泊无依一样,没有归路来路,任风和水带着他走。
宋瑰昏倒后眼前黑黢黢,冰冷的器械在他身上移动,病房里熟悉的消毒水味道冲刺着鼻息,带来阵阵作呕的感受。
在这段漆黑的时间,他脑子里出现了许多东西。
生病前的,生病后,在剧组,在北城,密密麻麻的回忆如潮奔涌,全部袭向他。
再睁开眼时,繁复的记忆化为面前这些熟悉的面孔,只是在其中,却没有裴谈声的身影。
孟雨唯恐宋瑰不舒服,点点头道“我这就去叫他。”
说罢,在林医生助理的提醒下,其他人也离开病房,让宋瑰休息。孟雨出来的时候,裴谈声正背对着门,身形挺拔,双手负在背后,看不清他的神情。
“裴谈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