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芸娘挑的人,芸娘永远也等不到了。
大启承佑九年,初春,简淮宁又带着她的亲兵侍卫们,南下走了一趟,去替二哥送人。
简淮宁将美人姐姐送到江南,给她留了足够她生活的地契,房契,身契,傍身的钱财,忠心的奴仆。
二哥给她留的护卫虽然也就是几个人,但断臂跛腿、面目狰狞的西北老兵,足以吓唬住旁人了。
简家幺妹勉强笑了笑,说着违心的话“二哥说了,你先安心在江南住着,他打完胜仗就来接你。”
“若是他真觉得他能赢”美人姐姐落下泪来,“他便不会叫你送我走,也不会不敢亲自来和我说。”
简淮宁无言以对,只能替二哥接过美人姐姐一路给他绣的染满泪水的荷包。
荷包上绣着荷花,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亭亭玉立。
荷包里,装着她做荷花酥的方子。
“他要是想吃了,让他找人给他做。”美人姐姐垂泪说道。
美人姐姐以前是不轻易做这道糕点的,总得要二哥受了伤,才会为他洗手做一回羹汤。
但美人姐姐也从来不会教别人做给二哥吃。
这独门方子,据说是美人姐姐早已去世的娘留给她的,不知道有些什么不同,反正做出来格外香甜好吃。
荷包简淮宁没拆开,她带回了西北淮城,交给二哥。
二哥收下绣着荷花的荷包后,没吱声。
但他也没有把方子交给厨房,找别人给他做荷花酥。
如今二哥的脸上,已经再找不出一丝丝当年又皮又野,爱胡说八道,爱上蹿下跳的影子了。
大启承佑九年,秋末,游牧再次来犯。
二哥领兵出征,将军府空空荡荡,只剩下幺妹和她的娃娃军。
立冬后第三日,淮城面朝西北方的城门处,迎来了强弩之末的斥候。
斥候浑身是血,近乎滚下战马,声嘶力竭,断断续续地道“我军于陵漠山脚下力战胡人王庭,敌军主力溃散,只我军将士们也无人生还玉石俱焚少将军他也”
自二哥出征,简淮宁日日夜夜守在城墙上,吃在城墙上,睡在城墙上。
如今她那颗悬着的心,在看到斥候滚下马的那一刻,听到斥候报信的那一刻,都近乎停止了跳动。
自父亲阵亡,简家军精锐尽丧,胡人王庭主力以为淮城已是囊中之物,轻敌冒进。
不料简家军一次比一次打得残,仗却也一次比一次打得惨。
他们拼完了简家的大将军和他带着的精锐,还有简家的大儿子,带着城内剩下的简家军守城。
没有精锐,靠着上次大战没有出征的那些本领平常的普通士兵,简家的大儿子生生又拖了一年。
最后轮到简家的二郎上阵。
打仗时一照面,胡人王庭就知道简家军已经不行了。
如今两鬓斑白的老兵,断手跛腿的残兵,骑马不能开弓,开弓不能御马的新丁,简家的二郎都带出来了。
可胡人的王庭也急,越打就越急。
他们也不是毫发无伤就打掉整支简家军的,自己同样死伤无数,主力部队越打越少。
死一个骑兵多容易打一场仗,成千上万的死。
可养战马便不说了,光是再养大一个成年战士,就至少需得二十年
而且游牧民族不屯田不种地,这一仗已经拖了两年,又是寒冬在即,如果再不能打入淮城补给,他们打垮了简家军,自己也要被简家军拖垮了。
结果被简家的二郎抓住这心态,带着简家军那些断手跛腿的老兵残部,咬死不退,死战不降,生生给他们拖死在了陵漠山脚下。
两军先后弹尽粮绝,于大漠中同归于尽。
二哥打得便是这个主意,他知道自己没有留回返的粮草,必死无疑,但淮城无人守城,他也要王庭无人攻城。
这是他最后能为淮城做的事了。
可这斥候话音刚落,简淮宁还来不及问话,又有马蹄声暴起,另一骑斥候风火雷电般地赶来“报”
“左王帐先锋营三千骑兵,绕雪山脚下小道,抄近路来袭,欲抢先入城”
胡人王庭与左王帐不和,王庭主力与西北简家军交战多年,左王帐一直不肯出力,并且迁徙得也远,想要远离纷争。
但如今眼看着王庭主力与西北简家军两败俱伤,左王帐再按捺不住。
简家男丁全员战死,简家军近乎全军覆没,此刻淮城已无守将。
等到中原皇帝得到军报,再派将领,再征新丁,等他们走到西北,那也是明年开春的事了。
这便是最好的偷袭机会
听完两个斥候的急报,简淮宁握紧了手中的剑,眼中含泪,红得近乎带血,问第一个斥候“二哥可有话留给我”
斥候老于也是看着将军府的孩子们长大的,他咳着血,交待少将军的遗言,说道“少将军叫你带着你的亲兵侍卫,去江南。”
若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