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算什么心事。”东方宛玉闻言摇了摇头，接着便掀起马车中的帘子向外看去，洛阳与任安均是繁华之城，道路宽阔，各国商队、旅人络绎不绝，人来人往。只是任安城中此刻正是桃花绚烂的季节，道路之中尽是粉色落英。而洛阳城中则是垂杨柳絮四处纷飞，道路之上一片雪白，若非日头正高照，还叫人以为是刚刚下过了雪似的。

“垂杨紫陌洛城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东方宛玉回首看向任未欢，笑道：“表妹不才，不及表姐当年出口成章，只能引用前人诗句以表心中之情。”

东方宛玉说着不禁想起当年任未欢的另一桩往事，那年任未欢与河洛侯决裂之后回乡省亲，任安城人听说那个十里红妆举城出嫁却又在婚后休了自己丈夫的公主回来了，都忍不住前来街上驻足观看。而这一天正好是当年的状元郎骑马巡街之时，平素本该是状元郎最热闹的最得意时候，今日却因为任未欢的归来而使得整个任安城的百姓都将他抛之脑后，都只去守着玄武门，等着任未欢的马车前来。

状元郎不禁无奈，却也只觉得好笑，原是帝都任安城的百姓也与他家乡那小村落的人们别无二致，都喜欢凑热闹，看新奇。

之后便到了状元进宫觐见先帝的时候，又一次与任未欢遇上了。宴席之上谈及诗词，先帝不知怎么突然来了兴致，只说自己这个厉害的女儿聪明极了，不如让她与新科状元比试比试。

听说那场比试最终是新科状元不敌未欢公主败下阵来，于是民间对于任未欢的传言便愈演愈盛，直说是天女下凡，才会接连做出这么些个惊世骇俗之事令人咂舌。

任未欢听见东方宛玉的话不由笑出声来，道：“什么出口成章，那都是以前不懂事时随意胡诌的。”

“表姐就连随意胡诌都能把当年的状元郎比得自愧不如，一路追着表姐来到洛阳，非要争出个高下才是。”东方宛玉自然知道当年的状元郎明清如今已成为了任未欢的夫婿，二人恩爱非常，育有二子，因此才故意这般打趣道。

任未欢是何等聪明的人，她只是听东方宛玉随口说了这样两句话，便听出了东方宛玉心中苦闷之处。她自小看着东方宛玉长大，从不和她拐弯抹角，因此便直接开口道：“怎么，表姐有如此奇特姻缘，羡慕了？”

东方宛玉闻言愣了愣，随后则是摇了摇头，却又跟着点了点头，随后却又摇了摇头，道：“表姐，你有同时爱过两个人么？”

话毕，还未等任未欢回答，东方宛玉便接着道：“肯定没有，河洛侯那般对待表姐，表姐断然不会在和明大人结合之后依然想着他，又如何会同时爱着两个人呢。”

“的确是没有。”任未欢听东方宛玉说完，抿了抿唇仔细回想了一番，接着摇了摇头道。

“但是，你我情况全然不同。河洛侯拈花惹草成性，对我不忠，我自是不必对他满腹柔情。”任未欢见东方宛玉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急忙拦住了她，道：“而你却不同，江陵侯此生唯你一人，全心相待，自是少年情意深重。列阴侯对你也是相敬如宾，相偕出游，好不惬意。如此两位公子全心相待，若是同时爱着这两人，倒也不算罪过？”

“只是他们其中一位已然逝去多年，另一位也已离世，你如此为着故去之人消耗心神，”任未欢稍稍犹豫了一下，却还是说道：“终究是不值得。”

“表姐。”东方宛玉闻言不由得长吸了一口气，似乎接下来的话是需要她鼓足了全部的勇气才能够说出口来，明明是阳春三月正是舒适的气节，她的双手却已然被汗水浸湿，额头上也有细密的汗珠，只见她再三犹豫之后才开口道：“第二个人不是列阴侯。”

“那就是咱们现皇后家的那位大将军咯？”

见东方宛玉那般纠结，任未欢便替她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只见东方宛玉的瞳孔微微睁大，却又在须臾之后回归正常，只听得她轻声道：“应该是吧。”

一路东来，她的脑海中想过最多的人便是陆少崖。他少年时单薄的身影与倔强的眼神，他如今宽厚的肩膀和坚定的话语，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她全都记得。可是，她一直爱的人都是楼白肃啊，如今这般对少崖，也是爱么？

马车此时正途经一处乐坊，丝竹管弦之声余音绕梁，所演奏的正是前些日子刚刚在坊间流行起来的西域舞乐《菩萨蛮》。东方宛玉闻声不由莞尔，想来陆少崖此刻也该到达玉门关了。太白诗曾云：“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如今她则是此夜曲中闻胡乐，便思故人至塞上。

“我不过与那位陆将军一面之缘，便看得出来他的眼中只有你。听说那日合宫宴会他还回绝了母后远亲家的亲事，倒是个有魄力的。”任未欢见东方宛玉有些迷茫地看着前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只是他的这番深情，似乎并未得到应有的回应啊。”

“若是所爱之人分别是江陵侯与陆将军，那便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任未欢拿出帕子替东方宛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婉言道：“还是那句话，如此为着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