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少崖命令大军先行,直到与东方宛玉分别才快马加鞭赶上来,一路疾驰了一天一夜,终于在大军刚刚进入秦州之时与他们相会。
秦州是西出任安丝绸之路上的第一座城池,此地山清水秀,绿荫环绕,与之后路途之中的大漠戈壁实在是大相径庭。秦州城外有一处佛家名山,因为山体形似麦子堆积的形状而名曰麦积。
昔年央鹤国时,飞虎国佛法鼎盛,曾派僧人入央鹤弘扬佛法。央高祖、央文帝之时国家初立,只是请僧人于皇宫之中讲经。尔后禧帝时国库殷实,便下令大肆修建佛寺。他于巡游秦州之时路过麦积山,念及文帝与高祖喜爱佛法,便下令在山壁之上塑造佛像,开凿洞窟供僧人于此处讲经,为先帝与高祖祈福诵经。而后央鹤国历代皇帝均有在麦积山壁之上建造佛像之举,直到央鹤国破,任风叹复辟任氏政权,统一整个大陆建立丰朝,设立洛阳为陪都,同时下令在洛阳城外龙门山中开凿石窟,建造佛像。至此,麦积山的石窟建造工程才渐渐地停止。
陆少崖抬眼向山壁之上望去,只见佛像威严肃穆,心中万般思绪也随之变得平静下来。他对佛法懂得不多,但却听过“因缘”之说。有因有缘,必然成果。东方宛玉嫁与江陵侯是因,陆晚儿因东方宛玉入宫是缘,而他也随之来到任安走到今天这个位置,那便是果。感谢上天,让他能与东方宛玉相识相知,如此他已满足。至于此后将会如何,却也还需要多种因缘才是。
“将军曾经西行出游,那时可曾来过秦州?”说话的是陆少崖的副将沈各,他见陆少崖盯着山壁之上的佛像想得出神,不由好奇道。
陆少崖摇了摇头,笑道:“当时只是路过,未曾停留。却不知秦州还有如此巍峨浩大之工程。”
沈各闻言不由点了点头,默认道:“的确是令人惊讶,仅凭人力便可以塑造出这样神奇的景观。属下还听说,秦州的佛像均是泥塑安置在洞窟之中,而陪都洛阳龙门的佛像则全是以山体为基,直接在山上打磨出来的石像,真是好奇那该是怎样一幅壮观的景象。”
陆少崖闻言不由想起应该还在路途之中的东方宛玉,忍不住抵住下巴,笑出声来。
大军路过秦州,一路西去,而东方宛玉则反之一路东行。陆少崖到达玉门关与东方茂会合之时,东方宛玉也刚好抵达洛阳。
任未欢是欧阳太后的大女儿,先帝的三公主,年长东方宛玉五岁,封号“阳邑”。幼年时作为大姐姐经常带着任未成与东方宛玉四处游玩,十分亲厚。直到她嫁来洛阳,而东方宛玉也在她出嫁后不久就嫁往江陵,二人才渐渐地失了联系。直到今年未欢公主回乡省亲,才知道东方宛玉又回到了任安,因而极力相邀她前来洛阳做客。
表姐妹相见,自然无比亲热。
任未欢虽然已年过三十,却依旧无比美丽。她是先帝所有女儿中与先帝最为相似的一个,性格坚韧,又十分聪明。当年她十八岁出嫁,先帝为她在任安城内铺满红妆,并下令全城观礼,热闹非凡。可惜这样浩大的声势也未给任未欢带来长久绵延的好运气,她的丈夫河洛侯婚后不到三年便又纳了好几位妾室,而任未欢身为公主身份高贵,从小便受万千宠爱,自然受不了此番冷落,于是她便自拟休书,主动将她丈夫离弃,并宣告天下此生与河洛侯再无瓜葛。
当年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东方宛玉惊讶地看向身边的楼白肃,过了许久才开口道:“肃哥哥,你听说过女子主动休掉丈夫的事么?”
楼白肃闻言并未书卷之中抬起头,只是道:“恩,前些日子不是有阳邑公主一封休书与河洛侯决裂之事在坊间流传么,小小可是想说这个?”
“我是从家书之中看到的,怎么连坊间都开始流传了?”东方宛玉更加惊讶地又扫了一眼手中的书信,只听见楼白肃道:“是阳邑公主在休书之中要求的,最后一句便是‘特此以告天下,吾与河洛侯至此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未欢姐姐果然厉害,如此前无古人,惊世骇俗之事,若说是别人做的我必然不信,但若说是未欢姐姐,我是绝无可能不信的。”东方宛玉喃喃自语着,楼白肃却已从书卷之中抬起头来看着一脸崇拜地感叹着任未欢的东方宛玉,不由觉得好笑,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道:“怎么,小小如此钦佩阳邑公主,莫不是也想一封休书与我恩断义绝?”
“哪有!”东方宛玉摇了摇头,娇嗔道。
“那我便放心了。”
楼白肃的声音很低,东方宛玉却听得十分清楚,她看向又已经低下头去钻研书卷的楼白肃,忍不住轻笑起来。
如今他已经离开了十年啊。
而她也同样在这世间心无定所地飘荡了十年。
“宛玉,”听见任未欢的呼唤,东方宛玉才回过神来,只听见她道:“怎么心不在焉的,莫不是车马劳顿还未休息好?”
“没有,没有。”东方宛玉急忙否认道,任未欢见状不由笑道:“那莫不是有什么心事,不妨说与表姐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