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朝.列阴侯世家》载:“天宿八年,八月。任安城中现瘟疫,首出任安皇宫。然,御医所日夜兼职,以良药抑瘟疫。帝心甚悦,乃派大军携药至南方两军交战之处,以医列阴侯夏至临。然侯已病入膏肓,伺药不进,三日后乃亡。”
《丰朝.陆将军列传》载:“天宿八年,八月。任安御医携药至两军交战之处,根治诸将疫病。不日,诸将恢复。两军对峙于九江,贵妃陆氏之弟陆少崖深入敌军,斩中山王。中山王死,众将心散,陆少崖领军大破敌营,至此,‘天宿之乱’正式平息。”
江乔儿处斩的那一日,任安城下起了瓢泼大雨。大清早便接到捷报,说是陆贵妃的弟弟陆少崖冲锋陷阵斩下了中山王任淮士的头颅,至此,南方诸侯王叛乱彻底失败。
同时,却也带来了列阴侯夏至临因为感染瘟疫而身亡的消息。
“郡主!”
“老夫人!”
东方宛玉本觉得脚下一软,心中像是被挖空了一般,却听见妆城疾呼了一声“老夫人”才赶忙回首看向已然瘫坐在软榻上的夏夫人,强撑着定了定心神,走过去稳住一直颤抖着的夏夫人道:“娘,您当心身子。”
夏夫人有些呆滞地扭头看向东方宛玉,眨了眨眼,才道:“郡主,你听见他们说什么了吗?他们说,御医带了治疗瘟疫的药去治好了将士们,才使得大军打了胜仗。可是,可是我的儿子却没有扛过那瘟疫,我的儿子,我的儿子他死了!”
东方宛玉本就震惊悲痛,夏夫人再如此一闹,她不由地眼前一黑,终究却还是稳住了自己,答道:“娘,我听见了。”
“不,不,你没听见!郡主,至临不可能死的,不可能!”夏夫人说着,忍不住低嚎出声,“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啊。”
东方宛玉定了定心神,示意妆城将夏夫人扶回房间,这才注意到一直怯怯地藏在廊柱之后的夏与贤,长叹了一口气,向他走了过去。
“贵妃娘娘到。”
陆晚儿入宫数年,从不曾踏进过地牢。这是任安皇宫中死刑犯待的地方,阴气极重,常人一般都不会踏足。
陆晚儿远远地便瞧见了蜷缩在草席之上的江乔儿,听见贵妃娘娘来了的通报却并未有起身相迎的样子,不由冷笑了一声。而身边的狱卒听见这笑声则立刻变了冲着自己微笑的嘴脸,凶神恶煞地冲进江乔儿的牢室,狠狠地一脚踢上去:“大胆犯人!贵妃娘娘来了你是耳朵聋了没听见吗?!”
陆晚儿又冷笑了一声,狱卒的拳打脚踢愈发狠重起来,直到打得江乔儿捂着肚子发出痛苦的哀嚎声,陆晚儿才道:“好了,狱卒大人,不久便要将她押去刑场了,还是给我们姐妹留些时间独处吧。”
狱卒听见这话,急忙陪着笑脸走到陆晚儿身边,道:“好,好,娘娘您和犯人说话,时间到了下官再来接您。”
听见狱卒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江乔儿才缓缓地抬起头来,一双美目之中尽是愤恨之情。陆晚儿看着那双和自己别无二致的眼睛,眼底的冷漠逐渐凝重起来,二人相对无言了许久,才听见陆晚儿道:“不必如此看着我,当年抛弃你的是咱们的母亲,与我从来无关。”
江乔儿愣了愣,随后便哑然失笑,道:“哈,哈,是,抛弃我的是母亲,是我的亲生母亲,我又有什么好怨的呢?”她的十根手指紧紧地绞在一起,似是把手中的草根当成了此生大恨,死死地拧着揉着,还是不解心头之恨。陆晚儿冷眼瞧着她,道:“你恨母亲弃了你,如今母亲也找了你回来。你恨我在侯府出身好,才得以进了宫,可是你最终也凭着自己的能力得了皇上的宠爱。”陆晚儿说着不由厌恶地蹙起了眉头,面露痛苦的神色,只见她长舒了一口气,似乎犹豫了很久才终于鼓起全部的勇气说出了一直萦绕在心头令她日夜痛苦难寐的问题道:“如今该补偿的都补偿给了你,你究竟为何,非要害死我的儿子?”
“哈,哈,该补偿的都补偿给了我?!”江乔儿闻言狠狠地将手中的草根扔到了陆晚儿脸上,愤恨道:“我最痛恨的便是你们一幅对不起我要好好补偿我的面容!我江乔儿没有你们这些假情假意的亲人,照样过得很好!至于补偿?!我幼年被寄养在农家,发了高烧养父母请不起郎中,就把我扔在家里自生自灭!我想要读书想要识字,养父母却根本请不起先生!我长到十岁,都没有穿过一件像样的女孩儿的衣服!而我却见过你和陆少崖跟着母亲在侯府锦衣玉食,呵,你们那一副恶心的嘴脸,如何补偿得了我数十年的辛苦!”江乔儿说着,已然泣不成声,她狠狠地扬起手抹掉自己脸上的眼泪,道:“你歌声清丽,舞姿动人是吗,还不只是个江陵侯府的破奴才!有什么了不起的!贵妃又如何,我就是要杀死你的孩子让你日日以泪洗面,饱尝剜心之痛,让你也体会一下这么些年我的心里都有多少痛!”
“够了。”陆晚儿只觉得江乔儿的声音刺耳地要命,嚷得她心烦意乱,想来也差不多该到了问斩的时辰,她也该走了。
她抬眼看向江乔儿,冷声道:“你我今生的姐妹情分,本就淡薄,不如就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