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泰确实有点担忧，他害怕皇帝可能会重提旧事，在灵璧之战前，朝廷就几乎抽空了京师以及附近州府的军队，由盛庸和平安等大将统领，北上剿匪，可偏偏交了这么一副答卷皇帝！

数十万大军啊！

要知道现在保卫京师的军队仅仅只有十万了，长江南北两岸再也抽不出一兵一卒，因为都在灵壁之战中一下子输光了。t3DN

也正因为如此，朝廷上下现在对燕逆兴兵来犯才感到人心惶惶，只要朱棣大军跨过淮水，他完全可以驰聘纵横整个长江以北地区如入无人之境，无需耗费多少精力就能兵临长江。

从整个局势来看，现在的京师就等于一座孤城！这次朱棣是孤注一掷，朝廷何尝不是背水一战？

齐泰之前就感到十分奇怪，按理说打了这么大的败仗葬送了几十万军队，皇帝一定会龙颜大怒，问罪于下的。

可偏偏皇帝压根就没提过这事儿！

齐泰不知皇帝到底是什么想法，心情只能七上八下的。

“哦，还有一万？”朱允文无意识地轻敲着御案，想了一会儿又问：“徐卿，齐卿，你们认为淮水还能守吗？”

闻言，徐辉祖和齐泰对视一眼，然后同时向皇帝摇了摇头。

兵凶战危，战争所较量的不仅仅是后方的人力物力，将领的本事和勇武，它还对基层士兵的军心斗志有着非常严格的要求。

灵壁之战，朝廷大军兵败如山倒，仅大小将领就被燕军俘虏了几百号人，所有士兵们投降的投降，逃跑的逃跑，盛庸这个仅存的大将军还能拉起、维持现在的编制规模，已经是殊为不易了！

此时蹲在盱眙的一万多号人并不是一支军队，至少不是一支能上阵打仗的军队，他们仅仅是一群编制混乱、斗志全无、缺衣少食的残兵！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不能指望盛庸带着这一万人坚守淮河防线了。

而这一万人守不了淮河防线，朝廷还能指望谁坚守淮河防线？长江水师鞭长莫及，淮河流域附近所有卫所又已经形同虚设……

“你们看这个位置，朕想把盛庸部调回来，你们意下如何？”

朱允文指着地图上一角，说道。

徐齐二人顺着望去，却发现皇帝所指正是处于京师北部的六合以及浦子口，而在两者之间横着一条浩荡长江。

“吾皇圣明！臣等附议！”

徐辉祖、齐泰和陈瑄同时说道。

是啊，既然淮河防线没有防守下去的必要，那不如把盛庸这支残兵调回来再说，至于调回来之后，是让他们背着长江抵抗燕逆的第一轮攻击，还是直接拉回京师以作休整，那就是另当别论了。

可是……

“陛下，臣还有一点顾虑……如果把盛庸部调回，那淮河以南长江以北的大部地区……”

齐泰很是踌躇，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向皇帝分说，总之，如果真的如此施为，那无疑是放弃了这些地区的臣民，他们如何自处，又对朝廷有何观感？

朱允文沉默了。

齐泰说的问题确实非常现实，朱允文是占据着大义的皇帝，这一点无可置疑，那么问题就来了，这些地区的臣民和京师的人是一样效忠于朱允文，朝廷一旦把盛庸这支仅存的成编制的军队调回……

这些地区的人们该怎么办？是向反贼投诚……还是打？凭什么打？难道要以百姓们的血肉筑成长城，阻挡朱棣的虎狼之师吗？

可不把盛庸部调回，让他带着这些残兵败将仍然坚守淮河防线的话，此举无疑是给燕军送战功，朝廷不仅对不住这一万号人，鸡蛋碰石头也无济于事啊。

“……”

朱允文叹息一声，又深沉道：

“靖难之战，不管成败如何，对于大明百姓都是一场灾难……一切都是朕的过错！”

“燕王朱棣，他是一个反贼，更是我朱明皇室之族裔！他对百姓是不会轻易举起屠刀的，如果……朕概不追究！”

“还是这么做吧！传朕旨意，让盛庸部放弃淮河防线，率军回师于长江北岸，再做打算！”

说罢，朱允文就站了起来，背负双手走向内殿，他管不了那么多了，朱棣的刀已经悬在头上，就等着什么时候砍下来。

就这样吧！

殿中，齐泰、徐辉祖和陈瑄彻底哑口无言，连行礼恭送皇帝都忘记了。

皇帝竟然……这算什么？

但凡皇帝者，从夏商周算下来，可有任何皇帝甚至称王称霸的统治者，默许自己的臣民向乱臣贼子投降输诚？

没有！

帝皇最是无情，不管仁君暴君，对于任何敢反叛的臣民，也不管你为什么才投降于敌，那都是恨不得千刀万剐之！像三国时的曹操，还有“借你人头一用”的名言呢，可见历史上所有大人物都是冷血无情的。

所谓王道，谁反对我，一定要死！而霸道，不反对我，也要死！

可是，今上却偏偏这么做了！话里话外说得有点含糊，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