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凉水。
朱允文紧了紧身上的衣衫。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不过短短时日,朱允文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充实与紧迫。官军在灵璧大败亏输,从攻势彻底转成守势,而朱棣挟大胜余威,厉兵秣马,不日南下。
算算时日,现在朱棣大抵在准备进取扬州。如果朱棣顺利攻取扬州,离他梦寐以求的京师还远吗?
朱允文不知道,自己的努力是否有效果,而现在他不是恐惧兵败城破之时,他觉得有点累了。
朱允文已经明悟,当一个人走上了人世间的顶端,就是一条不归路的开始,或再攀极乐,脱凡成圣,或永堕九幽,身死名毁。
整个国朝,文臣、武将、太监等等,乃至自己所谓的后宫,还有在北方虎视眈眈的朱棣,没有一个人是省油的家伙。这个时代,绝没有后世一丝丝的温情脉脉,这是一个人吃人的世界,想要做人上人,就必须喝血,吃肉!
难得有映山红!
朱允文心里苦笑,他知道他不该有这种无谓的情绪,但对于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刺客,是叫映山红吧,就算此人处心积虑想要取自己的项上人头,他还是觉得,自己对于她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不行!”
朱允文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想要警惕自己,赶紧把这种危险的苗头消灭在壮大之前!
反贼就是反贼,皇帝就是皇帝,二者之间唯有你死我活的刀光剑影!朱允文心头的猛虎在咆哮,哪怕自己仍然逃不脱已知的历史,也不能落下优柔寡断之名!
外面候着的马忠听闻动静,立即冲了进来,却只见咬牙彻齿的皇帝,心道不好,趁皇帝怪罪之前赶紧溜了出去。
……
次日。
齐府,正门大开。
齐府的主人,今日回来了。
时任兵部尚书的齐泰下了轿子,见家人们纷纷迎上前来,脸上不悲不喜,只是寒暄了几句,就抬步走向自己的书房。
齐泰知道家小们在担心什么,无非是朝廷大军连连失利,他是兵部尚书,责无旁贷,朝野早有议论,他齐泰的路该走到尽头了。
但此刻的齐泰根本顾不上安慰自己的家小!
齐泰此次受命出京,征召兵马粮草,可以说是毫无建树。不仅如此,齐泰还深刻认识到,朝廷危在旦夕矣!
靖难之役,到现在已经四年了,朝廷再也拿不出一兵一卒了,连粮草也筹集不了多少。纵观全国,北方是不用想了,虽然名义上还在朝廷一方,实际……至于南方,也不遑多让!
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南方各地,很多府县的百姓都吃起了树皮草根!如果稍有火星落下,估计燕逆就不战而胜了。
齐泰忧心似焚,他都恨不得自己能披挂上阵,哪里还管得了其他。
神情憔悴的齐泰枯坐于书房,一直到日上三竿,也未发一言一语。 rQqZ
“老爷。”
齐夫人轻轻敲了下门,小心翼翼道。
“恩,何事?”齐泰惊醒,开口询问。
“方黄二人来了,您看?”齐夫人道。
齐泰若有所思。
现在的朝廷,或者说建文一朝四年以来,文官一般都是以齐泰、黄子澄和方孝孺三人为马首是瞻,其中原因不必多说,无非是皇帝信任而已。
其实,这三个人的所思所想,很多时候都走不到一块儿。比如说建文初年,削藩之事势在必行,但在先削谁的问题上,齐泰和黄子澄就产生了严重分歧。
齐泰主张“擒贼先擒王”,因为燕王是诸藩中最能打的一个,诸藩也以燕王为首;而黄子澄,却说先去其枝叶,再以雷霆万钧之势镇压孤掌难鸣的燕王。
最后,皇帝采取了黄子澄的意见,周、代、湘、齐、岷等五藩陆续被削,燕王由此悍然起兵,号称“靖难”。
至于方孝孺,更不用说了,这位老夫子,平生致力于复古改制,对于其他事是不太上心的。
“老爷?”齐夫人在一旁提醒道,不管见不见,让人等太久就失了礼数。
“哦,为夫去见他们,你去准备些酒菜。”齐泰说道,起身去了正厅。
正厅。
方孝孺与黄子澄相对而坐,相视无言。
齐泰走了出来,三人寒暄了几句,却难得都沉默了。
良久。
“两位,不知今日登门,所为何事?”齐泰率先打破了沉默。
“齐尚书,可曾听闻近日之事?”方孝孺道。
齐泰看了一眼黄子澄,摇摇头,示意不清楚。
“近日,原左军都督府左都督徐增寿,私通燕逆事发,牵连甚众,陛下大怒,赐死徐增寿及其妻儿于诏狱。而余者,锦衣卫皆斩于市!”黄子澄沉声道。
齐泰心里一个咯噔。
文官们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像徐增寿等人,死则死矣,这一点不重要,也是应有之义。问题在于,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