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无形禁制垂落,隔绝内外,堂中只余衣袍轻曳之声。
席上九人皆身着紫袍,纹章各异,皆是正副主考与司卷官员。
案几之间,檀香袅袅,原本肃穆无声,此刻,却是一道飞符从窗隙射入,骤然停于厅中。
“薛向,申诉判卷有误;宁千军与之打赌,二人皆被拿下。”
值符者低声禀报。
话音未落,厅中陡然一静。
坐于右首的徐长缨眉心微蹙,指尖缓缓敲击案角,心中暗喜。
他掺和一把,薛向还得了九十三分,让他颇为担忧。
毕竟,他不好再掺和第二把。
从理论上说,薛向还存在夺魁的可能性。
现在,薛向跳出来,自己找死,那真是万事吉。
片刻后,他轻笑一声:“呵……他倒是自信。”
王宗靖则稍稍眯眼,取过符简细读,挑眉道,“不过九十三分,便不服判卷。
好个狂生,似此辈若被纵容,考风考纪荡然无存。”
“不错。此风一开,今后科考再无威信。”
一向寡言的沈明周也发话了。
他心里着实发虚,若真的复核,他的名声必将扫地,他远远瞧一眼和他同判薛向考卷的向宇。
向宇正看着他,沈明周飞速挪转视线。
王宗靖放下符简,负手起身,冷声道:“薛向质疑考绩,已属不敬;
宁千军公然与人以成绩打赌,但念在初犯,似可原宥。
薛向,该打落,宁千军,该重斥。”
“赞成。”
“附议。”
一圈回声传下,厅中众官皆首肯。
“报总监考大人落笔吧。”
…………
考棚西侧的监房内,薛向、宁千军皆被绑缚于石柱上,不远处,两队兵丁值守。
薛向闭目养神,宁千军则眼如铜铃,始终盯着薛向。
他惊讶地发现,他在薛向脸上竟未找到一丝慌张,这家伙仿佛来这儿休息的。
而宁千军自己却慌得不行,这次科考,对他,对他家族的意义都十分重大。
若陪着薛向一起折了,他是万万不甘的。
忧虑片刻,宁千军也渐渐放下心来,思来想去,他觉得自己也是有倚仗的。
至少,这次科考,学宫和州郡方面,都是乐见荫生取得好成绩的。
而自己的名声,并不逊色于荫生中的翘楚沈南笙、楼长青,上面一定有人会保自己的。
一念及此,他放心下来,忍不住讥讽道,“薛向,你现在心里肯定慌得不行,老实说,我还真挺佩服你这倒驴不倒架的架势……”
宁千军碎碎念着,却始终未等来薛向的回应,他心中自得,认为薛向果然是在强装镇定。
未料,薛向鼻间忽然发出微微鼾声。
“这,这小子是疯了么”
薛向真睡假睡,他还分得明白的。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档口,薛向竟能睡过去。
…………
监考厅,凤溪阁。
巍巍重檐之下,天光被墨云压碎,只剩细缕自回廊窗棂间漏入,落在殿中漆黑如墨的地砖上,宛如风中残烛,静寂、压抑。
殿中陈设极简,唯中央设一长案,嵌螭龙墨玉,端坐一人,身披苍青绫衣,鬓发雪白,神色寡淡如水,似眠非眠。
此人,便是沧澜学宫弘文长老,总领此次迦南郡秋闱事的魏范。
魏范地位崇高,名为总领,实则是垂拱而至,并不领任何实事。
除非有重大抉择,比如打落某位学子,追毁出身文字,需魏范定夺。
此刻,一众监考官、阅卷官,在王宗靖、徐长缨的带领下,集体来见魏范。
王宗靖瞥了一眼徐长缨,徐长缨率先出列,拱手道:“启禀魏长老,方才有考生喧哗棚中,言称评分有误,拒不服从,还勾连他人起哄滋事。
诸官已议,此风不可长,请长老允准,将其逐出榜籍,追毁出身以来文字,以儆效尤。”
王宗靖神色冷肃:“此人无端质疑学宫判卷之公允,言语狂悖,勾连聚众,有意搅乱科场秩序,意图险恶。”
沈明周声音温和,却语带讥刺:“其人虽首场得分尚佳,但才品有亏,若听之任之,岂不令天下学子寒心”
三人说罢,众监考官中,附和者极多。
殿中香火缭绕,魏范却仍无言,只是垂眸,手指轻敲案几边沿,声声如鼓。
空气似凝,众人对视,气氛隐有异变。
须臾,魏范终于抬眸,“既是公论,拿该员学籍来。”
徐长缨暗喜,王宗靖眉眼带笑,沈明周暗呼一口气。
向宇虽觉可惜,但现在争论的不是考卷,是薛向带头闹事,干扰考风考纪,他即便想出面维护,也找不到理由。
不多时,薛向的出身文字和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