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闻言,立时停止了争论,纷纷低下头,默然不语。
是啊,钱!
又是钱的问题!
尽管,墨西哥有几座储量丰富的金矿和银矿--瓜纳华托银矿、萨卡特卡斯银矿、帕丘卡金矿……这些矿山每年能产出上百万比索的金银,看似有无尽的财富可用。
但这些金银,从矿坑里挖出来的那一刻起,就不属于新西班牙总督区,而是属于远在马德里的国王陛下。
矿石经过提炼加工后,必须尽数装入特制的木箱,用铅封封好,再由海军战舰护送,运回西班牙本土。
因为此时的西班牙王国,早已陷入了多线作战的窘境:在欧洲大陆,要在德意志地区对付新教邦国和瑞典的军队;在北部边境,要抵御法国的入侵;在海上,要承受尼德兰舰队无休止的袭扰;更糟糕的是,王国境内还有加泰罗尼亚地区的叛乱和葡萄牙的独立运动。
为了支撑这些浩大的战事,国王腓力四世和首席大臣奥利瓦雷斯伯爵接连不断地向美洲殖民地发来训令,要求他们筹集更多的金银,甚至不惜一切代价。
去年,本土更是委派了一位总视察官前来美洲领地,亲自督导和催逼各项税款的足够征缴,并试图再深挖“潜力”,搜刮更多的资金输入本土,满足国王和首席大臣的需求。
这位总视察官在美洲领地待了十四个月,足迹踏遍了新西班牙和秘鲁两大总督区,其手段之酷烈、搜刮之彻底,宛如一头闯入宝库的饥渴公牛,所到之处,无论是最富有的银矿主、最显赫的克里奥尔大庄园主,还是最卑微的混血工匠,无不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可以说,他并非是奉王命来视察的,而是来收割殖民领地财富的。
他设立名目繁多的“特别战争税”、“王室忠诚税”,甚至翻出几十年前的旧账,以“走私商品未缴税”、“审查土地所有权合法性”等名目,逼迫一个个商人和庄园主缴纳巨额的“罚金”和“确认费”,以保住自己的财产。
他的随从财政官会像梳虱子一样仔细梳理每一笔过往账目,任何微小的疏漏都会被无限放大,成为课以重罚的借口。
墨西哥城和利马的商人们私下哀叹,这位总视察官的目光仿佛能点石成金——不,是点金成税,任何被他看上的财富,最终都会化作一张张冰冷的缴款通知书,装上开往西班牙的运银船。
在他眼里,这片富饶的殖民地仿佛是一块吸饱了水的海绵,而他唯一的任务,就是用尽一切手段,哪怕将其捏得变形、撕裂,也要榨出最后一滴金银汁液。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新西班牙总督区早已被榨干了最后一滴油水,哪里还有“多余”的钱用于战争?
帕切科总督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脑海中立时浮现出那位来自西班牙本土的总视察官——克维多子爵那张狂热而傲慢的脸。
正是这个家伙,不仅快榨干了美洲领地的财富,还在去年不停地鼓噪,声称新华人发现的金矿,应该属于国王陛下,要求墨西哥当局出兵“收复”加利福尼亚,夺取那座金矿,为国王立下不世之功。
“克维多子爵……”帕切科低声念出这个名字,语气里满是阴郁,“他现在应该还在哈瓦那吧?还在做着舰队远征圣弗朗西斯科湾、夺取金矿的美梦吧?他要是知道,自己没等来远征的舰队,却先等来了新华人的宣战书,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议事厅里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所有人彼此对视一眼,紧紧地闭上自己的嘴巴。
大家都知道,总督本人以及本地克里奥尔人贵族和庄园主,大多对总视察官那套激进的方案不以为然,甚至暗中抵制。
他们更愿意维持现状,从走私贸易中获利。
而战争,只会破坏一切。
“总督阁下。”索托将军低声说道:“虽然,我们面临各种困难,但不能坐以待毙。我建议,立即对总督区进行全面动员!除了将分散在各地的殖民军调往太平洋沿岸外,还要紧急征召民兵,加固港口防御,尤其是阿卡普尔科。同时,立刻向西班牙本土和秘鲁总督区求援!”
“求援?”佩雷斯苦笑着摇摇头,“一封求援信送到马德里,再等陛下的命令和援军到来,需要一年甚至更久!至于秘鲁……,利马的那位总督阁下,我不觉得他会愿意把他宝贵的舰队和士兵派来,替我们去防守北方的海岸线,或者去进攻一块他根本看不到利益的遥远土地吗。他更担心的是荷兰人袭击他的银船!”
帕切科总督缓缓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环视着在场每一位神色各异的官员,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他拥有广袤的土地和数百万人口,竟然感觉在新华人面前有种莫名的脆弱。
“先生们……”他的声音充满了疲惫,但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然,“争论到此为止。索托将军,你说得对,我们不能毫无作为。我命令你,立即制定本土防御计划,重点加强阿卡普尔科港、圣布拉斯港及其他沿海城镇的防御,征集和训练民兵。”
“阿尔瓦罗将军,你的任务有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