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间短刃的刀鞘在雾中闪着冷光。
驻守码头的小校将他们拦住,似乎正在对他们的身份进行盘问。
几名随行的明军将领连忙上前交涉,还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书,表明这些身着奇怪军服的兵将来历。
那十几名军将虽然被阻拦在岸边,但神情并不慌张,没人交头接耳,排列成伍,而且还一个个身形挺立,保持着军人姿态,与周遭歪斜懒散的明军士卒形成鲜明对比。
就像一群凤凰,立在一堆草鸡中间!
“这是哪来的兵将?”佟瀚邦皱眉时,左手不自觉地摩挲着残缺的无名指,指腹碾过那道凹凸的疤痕。
亲兵闻言,立时跑下去打听。
片刻,他回来禀报:“将主,是新洲来的兵将,说是随着东江镇押粮船一起过来,还带了些火器,以壮我军声势。”
佟瀚邦走下瞭望台,那群新洲兵将已经进入营寨,为首的是个身材敦实的年轻人,约莫二十七八岁,没有蓄须,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眼神锐利而有锋芒。
他见到佟瀚邦,停下脚步,右手并指,举到额头右侧,行了个奇怪的举手礼:“在下新华陆军第二混成营少校营长周成平,见过佟将军。”
他的官话带着奇怪的口音,像是辽东话混着山东话。
佟瀚邦上下打量着周成平,注意到他的衣领和肩膀装饰着漂亮的铜扣,在晨光中闪着微光。
“嗯,你们远道而来,有何贵干?”他点了点头,和声问道。
这新华外藩,是我大明难得的“恭顺”藩属小邦,几年来累计为我大明提供了近百门“新夷大炮”和大量优质火铳,对维系辽东战局和剿灭关内流寇助益良多。
另外,他们还在沿海港口城镇,广设粥棚,招揽各地饥民,然后装船运往他们新洲本土,为地方着实减轻了不少治安压力,还省去了不少赈济之费。
更为难得可贵的是,这个外藩小邦还频频出兵联合东江镇和辽南镇打击清虏侧后,更是将叛明投虏的朝鲜给搅得天翻地覆,算是间接为我大明提供了一定的军事臂助。
据说,对新华人的这番襄举,皇帝也甚感“欣慰”,曾多次晓谕地方,对新华人沿海揽民经商一事,给予诸多便利,勿要慢待,以免辜负藩邦的一片赤诚之心。
可以说,新华人在辽海地区,口碑还是有的。
虽然,佟瀚邦未曾与他们打过任何交道,但冲着他们能为辽东诸镇提供火器这件事上,他也是对新华人充满了好感。
因而,寒暄问话之中,他便带着几分客气。
“佟将军……”周成平迟疑了一下,然后便开门见山地说道:“我们想要去杏山,实地观摩贵军与清虏的战事。”
他身后的几个新华兵将也纷纷点头,眼神里满是期待。
“这如何使的?”佟瀚邦一口回绝道:“你们可知前线有多少人马?超过二十万!那可不是你们新洲大陆那般几十数百人的土邦械斗!几千铁骑一个冲锋,就能把你们碾成齑粉!”
“呃……”周成平脸上顿时露出尴尬的神情,搓了搓手,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这让人小瞧了!
不过,人家说的话虽然刺耳,但也没说错,我们新华除了九年前跟西班牙人打过一场千人规模的战争外,大多数时间也确实如他所言,都是几十人,数百人规模的部落围剿战。
而且,以土著部落的武器装备和组织力,战斗也根本没有任何强度可言,往往一排火枪齐射,再一个刺刀冲锋,便轻松地击败当面之敌。
哪比得上眼前这场尸山血海的大战?
也正是因为新华陆军没有像样的对手,为了提升部队战斗力,所以两年前,军部才将他们第二混成营丢到大明,切实经历一番实战,从而检验部队训练的成效。
他们在北瀛岛休整数月后,便被转移至耽罗岛(即济州岛),然后便混同地方民兵武装登陆朝鲜,配合光海君组建的朝鲜复国军,参加一些烈度不大的战斗,热热身,熟悉一下战场氛围。
今年四月,第二混成营又被调至东江镇所辖的铁山城,配合当地明军扫荡不服“王化”的朝鲜地方郡县,扩大铁山屯殖区域。
该部随同东江镇两千余官兵一度攻鸭绿江右岸,然后掩护东江镇重筑义州城(此前,明军攻陷该城后,一把火将其焚毁殆尽),准备彻底锁死鸭绿江下游,断绝朝鲜与清虏之间的往来联系。
在上个月,他们再被调至旅顺,准备跟临近的清虏哨所据点见见真章。
然而,因为松锦大战的规模越打越大,为了筹措更多的兵力,清虏竟然将盖州、耀州、熊岳等前沿据点的驻守军队悉数抽调,仅留下数十到上百的守军,而且大多以老弱汉军和包衣为主,让第二混成营数百官兵未曾经历太过激烈的战事,便配合明军以极小代价逐一克复。
不过,忌惮于清虏骑兵的超强机动性,新华军倒也不敢脱离海上掩护,深入内陆,去碰海州、千山卫(今鞍山市千山区)这些腹地城镇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