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谷债(3 / 4)

长河之灯 范剑鸣 8371 字 3个月前

你!

蒜头就说,乡里乡亲的,什么时候也行。我知道你是在外头做生意,这欠人家的不比以往欠集体,可以一年接一年记着账,人家也要过年用钱,怪不得人家,以后做生意要小心一些就是,别折了本搞垮了一家,孩子跟着受累!

这几年走排,蒜头很少看到金狗,突然传说金狗说发财了,买上了一台电视。在小镇,买电视的都是吃公家人,小镇不超过五台。金狗一个普通百姓,竟然带回了一台电视,河村的孩子天天往他家跑。

有一天,蒜头来到金狗家找孩子。金狗招呼蒜头坐下,说,为孩子买一个吧,孩子们喜欢。蒜头瞅了他一眼,说,我不比你会投机倒把,我没钱。

金狗并不介意,说,我欠你两百斤谷子,是不是折算成钱给你呢?一百块钱,再借你点就可买个黑白的了!蒜头没有答应,拉着孩子回了家。现在,尽管盼着有钱建砖房,但两家还是没有以钱抵粮,了结谷子的赌约。

但是,金狗发财的秘密,蒜头一直想弄清楚。开办砖房,那需要多少资金才能办到的事情。金狗从一个人人上门要债的人,转眼又成一个人人羡慕的企业家,蒜头感到这背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个秘密,蒜头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才弄清楚的。

蒜头对种地的苦可以经受,但挣钱的难,却愁坏了全家。父亲捡狗倒是不着急,解放前就学了好多小手艺,但蒜头只会打算盘,这是没用的手艺。

这年开春,蒜头寻找挣钱的法子。他去蛇迳的寺庙里上香,希望得到神明的指示。在寺庙里,蒜头意外地看到了书苗。书苗跟婆婆一个年纪,老迈笨拙,在庙里了此残生。河村的人传说,自从苏维埃收了他的财产后,书苗的脑子就变得不正常。

看到书苗,蒜头突然想,爷爷当年就是走船的,是做过大生意的人,不妨问问书苗,是否可以试试走船的路子。书苗深谙尘世浮沉的道理。头届红时,他担心打成地主,把家财捐给了苏维埃,独苗也送进了队伍,再没有回来。

红军离开后,他家的货船倒是回到家里,但儿媳改嫁,孙女出嫁,最兴旺的家庭转眼间萧条冷落。解放后,书苗田产全部分了。如果不是捡狗的极力反对,他险些划成了地主。晚年他孤苦无依,心灰意冷进了寺庙。

蒜头说,大爷,你是经历世事的人,我想和你聊聊走船的事。现在改革开放了,人们又可以跑江湖了。

书苗耳朵听不清楚,只是不时啊的一声,没有回应。蒜头自顾自地说下去。他说,这些年种地,化肥农药、洋油食盐,真是难挣钱啊!我也想像你一样,起个大货船跑江湖!

听到走船,书苗仿佛突然复活了。书苗说,恐怕难了,重新起船得花不少钱,你是来找我要钱吗?我可没钱,我有没有留下一点细软!不要听外头瞎传,我确实没有藏下,这世道一会儿红,一会白,一会儿单干,一会儿集体,我是看明白了,钱财多了会咬人,聚散自有时。

书苗像是在回答蒜头,但又像是回答几十年前的苏维埃干部和土改干部。虽然对不上号,但蒜头仍然说下去。他太需要人指点了!蒜头说,现今世道,没钱真不行哪!

书苗说,有银有没有积蓄,可以问问他家的情况。蒜头接上说,有银就是有,也不会给借给我们。他过继了一个儿子,生了五六个孙子,现在都继承了他的本行学着做生意呢,走村串户收鸡毛蒜皮,个个都精明得很,大家都传说有银积了钱,他们早就盯着,如果我去借钱,那些孙子知道了,就会把有银抢了。

书苗说,我没钱,我真没钱!我家的钱财,都交公了!我把儿子都交公了!你们不要找我了!

书苗明显精神失常,说的话颠三倒四。蒜头叹了口气,说,我不找你要钱,我是来找你问路的!

但书苗不再说话。蒜头无奈,上了炷香,就出了寺庙。蒜头想起黄石,正是爷爷和父亲经常讨生活的地方。他沿着梅江朝上游走去,钻进了莽莽的群山中。蒜头一路上想着今后的生计,心想,都说金狗发了财,到底是什么生意,能不能跟着做呢?

路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野鸡突然打鸣,从草丛中飞起来,飘落到远处。山风呜呜地吹着,大山空荡荡的,仿佛四处踅伏着野兽,充满危险。经过一个长长的山坳,走进了一片松岗,捡狗突然听到有人喊救命。

蒜头紧张地躲了起来,朝远处看去,隐隐有人在松树上晃动,而树下一头野猪正起劲地啃着树皮。父亲不敢贸然前去,手里的工具不足以威吓野猪,冲前去恐怕自身难保。于是他转身就往回跑,准备前往村里叫人。

这时,山路上走来一位村民,以高超的技艺骑着自行车。父亲赶紧叫住,村民又骑着自行车回村,叫来了一位猎人,提着长铳坐在自行车上,晃晃悠悠往这边过来。三个人前往松岗,野猪发现了人群和长铳,立即逃入了深山。

树上的人溜了下来,软在树下说,你们可来得真及时,树快要被咬断了。蒜头一看,正是金狗。

金狗向村民道谢后,与蒜头一路同行。金狗是去梅江上游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