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没有跑。

他大踏步地往前走，两手揣在裤袋里，每只手里都握着一支子弹上了膛的手枪。

迎面碰上了一个同事，材料组，他问博士，“主任呢？”

博士轻轻一扬脖子，“去主任室了。”

那同事疑惑地瞅了他一眼，博士没理他，迈着大步走过去。穿过走廊，走过大厅，两个卫兵持枪站在那，博士目不斜视，从卫兵跟前昂首而过。

他走出实验室的门，走下台阶，看见院里停着一辆汽车，车旁有好几个耳曼军的士兵，估计是维麦德的车。

镇定……博士暗暗告诫自己。

来到大门口，岗哨板着脸伸出手，“请出示出入证。”

博士朝后面扬了扬脖子，“出入证在他们手里，一会他们跟我一块儿出去。”

岗哨往后望，他没有看见别人。

“喂——”

“你等一会，他们马上过来。”

博士嘴里说着，迈步走出去，根本没回头。

在岗哨犹豫疑惑的时候，博士走出了十几步，迅速转过一个弯，他撒腿就跑。

绕过一个石坎，冲过矮坡……这时候听到了身后传来喧哗声，警笛声，蠷——实验室乱了。

博士往山上跑，此刻他不可能沿着公路逃，只能上山。

爬上一段峭壁，转过一个山角，博士拼命冲向“达里安山洞”，这时候枪声也响起来了，叭，叭叭，显然是敌人已经开展大规模追捕。

为了不暴露身形，他拐了个弯，绕道利用嶙峋的乱石掩护，来到实验室上方，不敢站起来，爬着来到洞口，移开那块石砬子，把身子扁着下到洞里，再把石砬子移过来。

不知道是累，还是紧张，他呼呼地喘着粗气。

拽着拴在洞口的绳子下了斜坡，这时候的博士觉得——浑身在哆嗦，整个胳膊都在颤抖，刚才那些冷静、镇定什么的，全都不见了，浑身无力，手一松，绳子脱手，身子往下出溜了两三米，停下来。

躺在冰凉的洞底，博士觉得自己成了一摊稀泥，站不起来。

面前漆黑一片。

怎么这么累……一块肌肉都动不了，他就这么平躺着，呼呼喘气，甚至思维也停滞了，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怎么从敌人眼皮底下逃脱的……

……

不知道躺了多长时间，博士觉得浑身发冷，思维也慢慢恢复了正常。他爬起身来。

身上依旧觉得酸痛。

活动活动四肢，摸黑慢慢往前走，找到存放在洞里的手电筒，打开。

一道亮光照亮洞内，博士发现，山洞比自己第一次进来的时候，发生了变化，原本坐在石椅上那具白骨，不见了，大概是让火狐等人给收拾埋葬了吧。

有些拐角处，多了石头，堆成掩体状。

他来到藏宝室，看见中间那个盛放着金银珠宝的石匣，里面空空如也，那么多宝贝，都不见了。很显然——都被火狐等人转移走了。

室里多了一排木板，木板上放着稻草、被子。博士满意地点点头，嗯，不错，起码有舒适的休息之处了，火狐他们这么一改造，山洞成了一个能够藏身的秘密窝点。

只不过，他在洞里没有找到水和食物。

没关系，先休息一下，看看动静再说。

他躺在木板上，沉思起来。

……

雷丁中校正在焦头烂额。

他是个自高自大的传统军人，一向不太重视谍报工作。没想到——防区里突然闹出了大乱子。

拘捕人犯时在城里发生爆炸，紧接着喀斯来山口的秘密实验室发生莫名其妙的凶杀，从大本营派来的骇世太保头目维麦德上校和实验室主任被杀，有重大作案嫌疑的科学家科恩失踪……一向治安良好的察奈卡城顷刻间成了是非之地。

面对这种情况，他也拿不出太好的办法，只是一味下令搜查、搜捕，在城里城外搞得鸡飞狗跳。

一队队的宪兵、骇世太保、警察……像是惊了群的羊，疯狂地窜来窜去，到处都是喝令声，打砸声，脚步声……

令雷丁中校头痛的是，一通乱乱哄哄的抓捕，并没得到什么效果，虽然抓了不少“嫌疑犯”，但都没什么确凿证据，属于胡乱抓人。

他接到了霍尔斯克将军的电话。

“喂，雷丁，你那里被游击队搞得很不像样。”

“是，将军，”雷丁用作检讨的姿势立正回答，“我正在努力搜捕，一会狠狠打击游击队。”

“我告诉你，雷丁，你的头脑里一定要有防谍这根弦，战争从来都不是进攻和防守，这回维麦德上校在你那儿被杀，大本营很不满意。他们派出了一名反谍专家，代号叫做‘红桃九’，到察奈卡以及特内隆地区，开展侦察工作，雷丁，如果你见到他，要好好合作。”

“是。”雷丁拿着听筒，咔地一个立正。

放下电话，他掐着脑门儿坐在椅子上，更加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