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一族,源远流长,而淮安钱氏则起于隋唐,于福建一代迁徙而来,至北宋建立时,整个家族已经开始在整个江南表现出兴盛繁荣的姿态。
其中主家一支,乃是以皇族的身份投降北宋,吴越灭亡,但钱氏一族却可以长久兴盛,甚至于入朝为官,朝廷对钱氏也颇为优待。
元朝灭宋,钱氏也被定义为南人,处处受到歧视与压制,出仕为官更属艰难,因而有元一代,钱姓宗族多不忘故朝旧主,纷纷弃政隐居,潜心于文教与工商事业之中,政坛上显得沉寂一时,无所作为。
在淮安,若论实力,钱家确实比不过张家,但若论才气,钱家却是响当当的一流家族。
纵观淮安,无出其右者。
朱振出手,环环相扣,各家族不得不在盱眙县伯和张家之间做个选择。
而此时此刻,在淮安颇有影响力的张家,也在他们常州别院召开一场最高等级的家族会议。
当然,秉承着办大事开小会的原则,参与的人并不算多。
窗外细雨潺潺,竹叶挺直,竹叶却微微下沉,院子里的墙角的杜鹃花一捧捧一簇簇,也很是别致,唐人诗中长长称颂的芭蕉树,在钱家的别院里,也小具规模,一排排芭蕉树,长到一人高,在细雨之中伸展叶子,叶子细长而宽,仿佛一处处帷幔,却偏偏翠绿玉滴,惹人生怜。
正堂内,香炉里,檀香萦绕,凉风飒飒。
钱家家主钱永今年将至花甲,瘦削的脸颊上清癯宁和,一派儒雅。
手里捏着刚刚从紫砂茶壶中倒出的茶水,轻轻呷了一口,闭目悠然品味,怡然自得。
他这里神情疏朗漫不经心,一旁的钱谢却忍不住了。
钱谢比钱永年轻将近十岁,与瘦削风雅的族兄不同,生的肩宽背后气度雄浑,性子也颇为急躁,此刻疾声说道:“哎呀呀,大兄,你倒是赶紧拿出一个主意啊!”
钱永抬了抬眼皮,轻笑一声:“每逢大事要静气,你这城府也该好生修养才是,多大的人了,毛毛躁躁的。”
钱谢气结,瞪眼道:“这跟城府有什么关系?
要么跟淮安世家抱成一团,要么彻底倒向朱振,无论哪一种选择都是后果难料,这可是关系到我常州钱家根基的大事,怎么能不急?”
常州钱家在招商大会上一鸣惊人,当即引起了整个江南的关注。
请柬、问候接踵而来,甚至好几个家族主动谈起了小辈的联姻之事,商业上的合作意向更是无数。
以往享有这种待遇的时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怕是得有一百年前才行……钱谢是个直性子,他觉得现在这种状况非常好,好一直延续下去,说不定常州钱家就能在他们这一辈手里“中兴”了!因此格外在意,自然难免急切了一些。
钱永哑然失笑。
一侧的另一个矮胖的老者却是一直脸色阴郁,听到钱谢的话语,不悦道:“我们跟张家已经商谈好了合作的事宜,此时若是转而投向朱振,岂不是背信弃义、自绝于淮安世家?
此事万万不可。”
钱谢不忿道:“那张家难道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是利用我们而已。
现在形势有变,盐场以后将由朝廷管控,那就是一个香饽饽,想抢都抢不到,难道我们反而要将吃到了嘴里的肥肉吐出去?
那才是整个江南的笑话!”
他是倾向于按照招商的价格将这些盐场的股份吃下去的,毕竟这是实实在在的利益。
至于张家的承诺?
那太遥远了,即便他不是以智谋见长,也知道画上的饼再好看,也不如吃到嘴里的肥肉香甜……矮胖老者皱眉训斥道:“老三!你只看到眼前的利益,但若是得罪了张家,就等于得罪了整个淮安世家,以后朱振拍拍屁股调往别处,我们钱家还如何在淮安立足?”
钱谢忿忿不语。
其余几位年轻人明显是钱家族中的小辈,这种场合是插不上话的,都恭恭敬敬的跪坐一侧,不过眼神闪烁,显然都是极有主见的。
钱永轻轻将茶杯放到面前的茶几上,悠然说道:“张家,代表不了淮安世家,就算是刘家也不行。
淮安早晚是应天的淮安,难道二弟还看不出来么?”
矮胖老者神色一变,急忙说道:“大兄,莫非想要撕毁与张家的协议不成?”
钱永淡淡看了他一眼,云淡风轻的说道:“钱家何时与张家有协议?
不过是一时的权宜之计而已,有利则和,无利则分,口头的约定,算得什么事?
就算是你你与张家私下里的协议,也不见得就白纸黑字吧?”
此言一出,空气陡然一静。
矮胖老者神情再变,眼神闪烁,心虚道:“不知大兄所言何事?
某与张家又会有什么私下的协议……”钱永深深看了他一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二弟答应张家,要极力蛊惑钱家靠向张家对抗朱振,然后张家会在某死去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