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如初,死死的盯向前方。
郊野的前方,两军的阵间,目光所及之处,大量的尸体堆积,几乎铺满了大半个原野。
鳌拜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大枪,他愤恨的望着远处的八蜡铺。
隆隆的震响仍旧不时的从八蜡铺内响起,那是令他无比厌恶的火炮声。
无论是火铳,还是火炮,都是懦夫使用的武器。
那些一直缩在坚固工事里,躲在乌龟壳里的靖南军步兵们,
在当大阵交锋逐渐进入白热化,中军陷入惨烈混战之际,终于是倾巢而出,离开了他们的阵线,正浩浩荡荡的向着中央主战场的方向驰援而去。
鳌拜心中清楚,他不能就这样让这些靖南军的部队完成目的。
但是但是他却没有办法,实现将这些怯懦的尼堪斩杀殆尽的念头。
因为……
曹变蛟来了。
鳌拜的目光艰难的从八蜡铺移开,转向西南方向。
无垠的血色映照在他的眼眸之中,让他几乎难以睁开眼睛。
无数赤色的旌旗高竖,声声浑厚的号角长鸣。
那是曹变蛟所率领的靖南军骑兵,一直以来都如同幽灵一般徘徊在战场的西侧,他们一直都没有办法将其完全的解决。
鳌拜再度攥紧了手中的大枪,因为极度的愤怒与不甘,他手中的大枪也随之而开始了微微的颤抖。
他实在是讨厌这种感觉,无能为力的感觉。
很多时候明明有劲却是使不出来,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之上一般。
靖南军发明的骑兵战法,对于鳌拜来说完全就是灾难。
骑兵犹如步兵一般,肩并着肩,紧靠在一起,如墙徐进,个人的勇武,苦心许久练就的技艺完全成为了无用之功,所有的人都不过只是一次性的消耗品。
胜利不再依赖双方士兵的技艺与武勇,而是取决于整个阵列能否维持完整,能否保持士气无畏的向前推进。
他们再难以少胜多。
那些尼堪的骑兵,在技艺上完全难以与他们相比拟,平常的交战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但是这样千人万人规模的骑兵交锋,最终落于下风的却是他们。
那些尼堪的骑兵可以悍不畏死,军官把他们当做随意的消耗品。
他们不在乎,他们无所谓。
但是他们八旗不行……
鳌拜心中憋闷,他带领正红旗的甲兵,在付出了近千人的惨重伤亡之后,却是未有建功,只是勉强挡住了靖南军骑兵的东进,甚至没有办法阻止八蜡铺的敌军驰援中阵。
那些外藩蒙古骑兵,果然也都是真正的懦夫,在靖南军的骑兵刚刚抵达之时,他们便已经四散而逃。
鳌拜举起大枪,他已经决意,要领兵再冲一阵。
这一次,他势必要逼迫着靖南军的骑兵与他们正面交锋。
中军激战正酣,若是让守备着八蜡铺的这支靖南军生力军从西面包抄而来,势必会极大的动摇军心。
这样的后果,是鳌拜不能接受的。
但是就在鳌拜即将将目光彻底的转到西面之时。
一阵宛若闷雷般骤然炸响的炮鸣声,生生的止住了他的动作。
鳌拜极目远眺,中阵方向此刻已被大量的硝烟彻底笼罩,硝烟弥漫在战场的每一处,如同厚重的白色幕布,遮蔽了他的视野,让他难以窥见大阵内部的真实情况。
虽然无法确切知道中军究竟发生了何等剧变,但那突如其来远超寻常的恐怖炮响。
硝烟弥漫四起,顷刻之间,鳌拜便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视野。
但是即便隔着层层的硝烟,道道的重围,鳌拜却也能够感受到中军方向的混乱与喧嚣。
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鳌拜强压下心中的不安,试图从战场其他部分推测全局。
他的目光游离在由济尔哈朗亲自指挥的镶黄、镶红旗兵马所在的战线。
战场的局势,很多时候窥一斑便可知全貌,中军的情况,往往能从两翼军兵的状态反应出来。
然而,他所看到的一幕,让他的心头骤然一紧,如坠冰窟!
此前,借助着蒙古轻骑的掩护,济尔哈朗带领的两旗甲兵攻势如潮,不断推进,接连击破了一个又一个靖南军铳兵组成的空心方阵,一路高歌猛进,士气如虹。
但现在,那条战线却已是残破不堪。
镶黄旗与镶红旗的部队正在节节败退,原本严整的队列变得支离破碎。
视野之中,火红色的靖南军旌旗正在浓厚的硝烟中不断浮现逼近。
橘红色的铳口火光在靖南军的阵线上不断闪动,几乎连绵成一片毁灭的火网。
更致命的是,靖南军的掩护骑兵已经从南面完成了大范围的迂回出击,几乎快要完成对济尔哈朗部的侧翼包抄。
而那些外藩蒙古的轻骑,则早已全然崩溃,他们根本不再听从任何号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