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手,浅金色的微光自他掌心流泻,黑暗里,无数流萤振翅驱散浓雾。结界被收走后,映入昭昭眼帘的是一簇又一簇凰火。
“这是”
谢浔白放下昭昭,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昭昭乖觉地闭上嘴巴。
凰火噼啪燃烧的声响遮挡不住由远及近的谈话声。
“主人,我们已经找遍了这附近所有能找的地方,的确没有凤凰蛋,这里会不会是用来迷惑我们的”
这是楚凝的声音。她没有刻意地掐着嗓子说话,语气满是凝重。
“蠢货,你告诉我揣着一个蛋的产妇能跑多远一定是你遗漏了”
女人的声音桀骜冰冷,随着她话音落下,林中传来什么被踹翻的一声闷响。
昭昭和谢浔白对视了一眼,谢浔白压下这一角腾起的凰火,让昭昭看得更清晰一些。
楚凝穿着明紫色的襦裙,狼狈地倒在地上,精心挽起的发髻略微散乱,泪眼盈盈。
她面前是披着大红斗篷的女人,她穿着制式奇特的甲胄,墨发高挽,发尾处呈现绮丽的暗红色。
是凤凰族的人
昭昭眉心一蹙,将呼吸声放得更轻了些。
在她们两人的不远处,昭昭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却又莫名在情理之中的人。
宋涛恩。
他环臂倚在树下,蓝白法衣洁净如尘。他的面色不复以往和煦,低垂的眼睫隐约透着几分不耐。
昭昭发现,宋涛恩的眼睛也是很漂亮的桃花眼,只不过他从前自持天衍仙门首徒的身份,从来端方,多情的眼眸便如同雪山里最剔透的那一块冰。而眼下,兴许是不必顾忌外人,松懈下来的他眼尾带着居高临下的厌弃和冷漠。
这大抵才是他真正的模样。
昭昭捏紧拳头。
那头宋涛恩嗤笑了一声“既然扑了空,那我便不奉陪了。”
他态度轻慢,桀骜的凤凰却没有出言驳斥,任由他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山林中。
那不是天衍仙门的术法。
昭昭抬脚便想跟上去,却被谢浔白按住了肩。
昭昭焦急地看向谢浔白,无声道“我要追”
谢浔白摇了摇头,示意她看楚凝。
凤凰似乎已经耐心告罄,她冲楚凝冷哼了一声,下了命令“三日后,若再没有凤凰蛋的讯息,你知道会如何”
燃烧的凰火被她覆手收走,披风化作长尾,凤凰振翅离开山林。楚凝跌坐在原地,她掀开肩头的薄纱,将抹胸拉低一些,左心口出俨然一枚发着红光的契约印记。
不过,她是奴。
昭昭踏碎一截枯枝。
“谁”楚凝警觉地抬头看过来,在见到昭昭和谢浔白后,面色微凝,“是你们”
“不要想着杀人灭口和通风报信。”谢浔白挥手,数道青色的光芒没入楚凝身周的泥地,转瞬便生出一座巨大的樊笼,将楚凝困在其中。
楚凝惊惶起来“你不是开光”
谢浔白没有回答,他看向昭昭。
于是楚凝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了昭昭,来不及细究为什么谢浔白一副唯昭昭马首是瞻的模样,她扑到樊笼的围栏边“昭昭师妹,你快让他放我出去”
昭昭摇了摇头“对不起,楚师姐,有些事情,我想在这里问清楚。”
她慎重地补充道“我不想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师姐。”
楚凝咬唇。
昭昭走近她“青州王府的厨子关幽是你引荐的,你为什么要让青州王食用异兽”
楚凝一怔,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她会问这个问题。
昭昭见她茫然,说道“我们是来查青州水患和瘟疫的,但青州王做事做绝,城中打扮青壮皆被他请走,我们这才顺藤摸瓜查到你身上。”
楚凝忽然轻轻笑起来,她松开握着樊笼围栏的手,又恢复了往日妩媚的模样“昭昭师妹没有在王公贵族家生存过吧,我讨青州王欢心,自然是因为有求于他。”
“但你已经是修者了,不该再过问凡尘的冗务”
“你懂什么”楚凝打断她,“我五岁那年被我阿娘送到合欢宗,不是做弟子,是做炉鼎的要不是我拼尽全力地活着,我早就是乱坟岗上的荒尸了。我那阿娘”
楚凝冷笑“她出身青楼,与青州王春风一度后有了我,这才被应允入了王府的门,王府妾室繁多,个个都要吃人,阿娘生了我以后身子不好,她为我在那腌臜的府里挣了条命,自己却香消玉殒。母女一场,我合该尽孝。”
“阿娘的遗愿是将尸骨葬在故乡,但她入了青州王府,死是青州王府的鬼,我一个在外多年的庶女,王府根本轮不到我说话。”楚凝仰起脸,“青州王自诩贤王,说若能长命百岁,必将更长久地护佑城中百姓。我投其所好,让他一日比一日年轻,他开始信任我,在半年前,终于答应把我阿娘的尸骨给我。”
谢浔白道“既然你已经拿回尸骨,又何必回来抓捕青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