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充斥着极为紊乱诡异的腔调。竟然开始在疯狂、冷静、疯狂、冷静之中不断切换。
而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的是,他的疯狂正在不断加剧,他唯一保存着的理智的一面正在被飞速侵吞。
而就在这自己与自己的意识思想斗争之中,血肉的天空陷入了停滞,不断散溢的腐朽力量也陷入了停滞。
这给了江寿机会。
早在不死头颅,哦不,准确的说是腐朽公的部分本体开始出现异变的时候,他就寻了空隙,直接跳进了寒河之中,并且随着寒河内的阴气流淌,飞速朝着那通天水车靠近而去。
寒河的浪潮,包裹着着他的身体。
而他也仿佛化作了寒河的奔流,彻彻底底的融入进了寒河的奔流,一路顺势而上
其实在那一日,发现大葬经与“腐朽公”之间可能存在着一定的联系之时,江寿就立刻想到了,也许不死头颅与“腐朽公”乃是一体的。
不死头颅,就是“腐朽公”
其座下也没有什么人族强者敬奉行事,当日江寿看到的画面中,那个提着发尾将脑袋丢进“头盅”里的人,就是腐朽公自己
他即是活人,也是腐朽公
二者分别代表了“腐朽公”的两个面,并长久的在此地保持着一定的平衡状态。
一个是理智的一面,坚定地认为自己是邪曹,是好人,是遭受“腐朽公”镇压的阴司强者。
他认定自己必须要摆脱这种镇压状态,要活命,要取得日月葫中的残魂,死而复生。
一个是疯狂的一面,是腐朽的化身,是凌驾于此间天地之上的至高存在,是那盘踞了全部视野的血肉天空
被主动欲望所驱使。
在它们真正意识到“它们其实是一体的”这个问题之前,它们会因为两个角色处在对立面,而呈现出抗争姿态。
以此来推断的话,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在那人头巨塔的道路尽头,会是那具象征着不死头颅干枯尸体的身体,坐到了最上方的座椅上。
周围那么多的黑沉身影、无头大军,都呈现出对其极为尊崇的状态。
包括那两座人头巨塔,本来就是供奉给它自己来欣赏的。
这也就可以解释了,为什么腐朽公最心爱的“头盅”,会摆放在距离“日月葫”那么近的位置了
此前江寿一直没有戳破这个问题,就是为了让它们彼此间继续呈现出自相残杀的内耗状态,直到关键时刻再戳破。
于是,就会令其出现此时这般错乱的状态,给他更好的机会。
当时的江寿,之所以感觉头皮发麻,暂时不愿意接受事实,甚至险些因此发疯,便是因为这个结论里,隐约透露着一个令人心胆俱寒的真相
从一开始遇到不死头颅,江寿就判断出这颗头颅是个活人而非邪祟,乃至是后来在那个画面中看到丢头颅的活人江寿都从未将之与“腐朽公”做出过什么联想。
因为从前,他认为邪祟就是邪祟,活人就是活人,二者势不两立,生来就是敌人
邪祟的疯狂恐怖之处、难以名状之处,他见过了太多太多
但现在,他居然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原来强大的邪祟尤其是“贪寿”这一层次的邪祟,居然也是活人至少其某一部分是活人
那么继续由此发挥设想呢为什么比“贪寿”更高层次的邪祟,没有起过彻底灭绝人族的杀机难道因为祂们也是人,活生生的人
更进一步做出推论呢难道当修者道路走向更强大的方向,就都会在不知不觉间发疯,变成如腐朽公这般不人不鬼的恐怖存在
难道这条路继续走下去,他也会变成这样不可名状的怪物
难道这就是八艺失传、古代殊业尽皆失传的真相因为那些殊业修行到强大之处后,都会变成恐怖的邪祟,将其他同道中人都给吞吃殆尽
那么现在呢现在的殊业会不会也是这样
他所走的路,是否也会是这样呢
每每想到或许会有此种可能性的时候,江寿都会感受到深入骨髓的恐惧,他不想变成邪祟,不想变成这种连自己到底是谁都不知道的怪物。
可这条路继续走下去,还有别的选择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开始发疯
或许现在,他就已经得了疯病,已经是个怪物了
只不过他自己还没察觉到
会有这样的可能性吗
他有职业面板他有“上人”殊业
也许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也许他和这方俗世,全都不一样
被包裹在寒河奔流之中的江寿,望着那不断翻腾的血肉天空,再次感受到了从上至下的胆寒,可他不能停下
他猛地一咬牙,将头脑中这些难以细想的隐秘,暂时都给抛到脑后。
再次抬头时,天地似乎豁然开朗。
那沉重压在头顶上的血肉天空,被一座直通天际的巨大水车所遮挡了,每一次“隆隆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