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五十四章 靠光看字(2 / 3)

眯着眼,手里捏着一颗枣核,谁一急,他就用枣核轻点桌面:“停。”

那一点比一声大喝更有力。

陆一丛照例把鼓压在桌脚,自己深呼吸,眼皮不抬,像在守一个看不见的拍子。

顾辰背着板,板上只有线,偶尔抬头,眼里有光,却不抢话。

沈老把二胡搁在膝上,就像把一口井搁在心上。

第一个走到红绳前的是一位老木匠,背着半截拆下的门扇。

他的徒弟紧跟其后,耳根子泛红,拎着一袋木楔。

两人一前一后,在红绳前停住。

老木匠先摸绳,手掌粗,绳被他摸得更亮,他开口:“王爷,我们师徒今日分个‘牙口’。”

“。”朱瀚指了指中间空出来的一尺半。

老木匠把门扇靠着桌脚,声音却不高:“这子跟了我六年,手不差,就是性子急。我接了城隍庙的活,他做了半扇门转,偷着把榫改细了,轻点关得紧。我不行。他急了,把余下的料都削了。改细榫是巧,可庙门开关频繁,年月长了就松。他不服,我老了。”

徒弟粗声插嘴:“我不是师父老,我是——旧法也得看地方。他们庙门这回换的是内门,平日不常开。细榫它好看、轻巧,客人喜欢。我只问一声:我们手艺卖给谁?你卖给规矩,我卖给人。”

两人到这儿都止住了,眼睛却发硬。

王福从凳上挪了挪,盯两人的脚背。

两人脚距红绳不到半寸,却没越。他咂舌,声道:“有板。”

“你们来找的是‘牙口’?”朱标把手里的纸包挪到一边,“是分那一口气,还是讲这一口咬合?”

老木匠愣了愣,徒弟也怔住。

沈老低低拉了一下弓,弦上冒出一丝细音,像刮过木屑:“牙口不是牙齿,是口气。”

朱瀚把竹尺拿起来,不敲,轻轻一摆:“先不谈庙门。你们把‘牙口’放下,先‘缝’。”

他看着徒弟,“你卖给人,那人是谁?”

“施主。”徒弟答,“把香钱拿出来的那位。”

“那施主是不是一个人?”朱瀚问。

徒弟想了想,“不是。今日这家,明日另一家。”

“庙门是谁的?”朱瀚又问。

“庙的。”徒弟答完,自觉犯了傻,耳根更红。

“庙是谁的?”朱瀚把竹尺放回,“你们把‘牙口’当一张嘴,却忘了嘴后面还有喉。

喉在,气才能沉。门扇也一样。

细榫好看,门轻,但岁月里开合,木头呼吸,热胀冷缩,要有余绳。

‘细’不是错,‘余’也不是错,错在你们心里先给自己分了口气。

你们先摸绳。”他指红绳,“摸完再话,半句半句来。”

两人依言摸绳,掌心温度透到红绳里去,像把怒意揉碎了。

老木匠先半句:“我怕……”

徒弟接半句:“我急。”

“怕什么?”朱瀚问。

“怕我教的东西,被这子改了样,归到我名下。”

老木匠坦白得像把一块木芯剖开,“我怕丢脸。”

徒弟接:“我急,我怕再不改,趟不开路。人家年轻木匠手上花样多,活干得快。我们不能只守旧。”

朱标轻轻点头:“半句半句,有空就有‘让’。”

“好。”朱瀚抬了抬下巴,“你们剁一块试料。老先生坐着,看‘让’字。”

“我今日不比脚。”早来的武馆老先生放下了那句老话,眼里却有笑。

他伸出指头在桌面上点了点,“你们把榫卯做在桌上——不做成器,只做‘牙口’。你,”

他指徒弟,“把榫做细一分;你,”

他指老木匠,“把卯做宽一丝。你们都‘让’一点,看看合不合。”

徒弟咬牙剁下,手起刀,木芯明亮。

老木匠剁卯,刀痕稳,手腕微微松。

两块木头合在一处,竟紧得寸丝不漏,又不涩。围观的人发出一声低呼。

老木匠和徒弟都愣了片刻。

老木匠把榫拔出,看那细薄的一圈余缝,眼里有水意:“让一点,反紧。”

徒弟没话,忽然低头在红绳上摸了一把,像感谢。老木匠学着他的样子也摸了摸。老先生缓缓道:“让不是弱,是会听。木也听。”

“这活按你们合做。”

朱瀚最后拍板,“城隍庙的门,榫细一分,卯宽一丝,榫上留两处余缝,角上暗打一针铁,防老年间松动。岁月会教门呼吸。你们的‘牙口’,放下一半,留下一半。”

两人齐齐点头。

徒弟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师父,您明儿别去庙里了,那一扇,我自己扛过去。谁问,我是师父定的规矩。”

老木匠看着徒弟,缓慢地点头:“行。你去,抬手慢半寸。”

他们退下时,王福把枣核丢进袖子里,悄悄笑:“这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