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让所有人看见我‘在’,他们就会知难而退。”
他顿了顿,“你方才不是‘在行’吗?”
学子们面面相觑,似被这句轻描淡写的“在”给打动。
有人低声道:“似有道理。”
韩朔还要再问,一直站在队尾的一个年轻匠人忽然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他局促地朝掌院行礼,又忙忙转向朱标:“殿下,卑人多言——”
朱瀚侧目,眼角淡淡一挑。
“你。”朱标点头。
年轻匠人抹了把汗,红着脸道:“卑人是做皮工的。今日那两人用的刀,鞘是北市许掌柜的手,刀柄却是南营那边李家的老木。两家平日各行其是,不会混到一处。若不是有人把两家的货倒在一起……”
他停了停,“卑人以为,这不是临时起意。”
韩朔目光一顿:“你何以断言?”
“因为刀鞘边上的缝线是七道半,两头收得很紧。”
少年咬字很准,“这手艺只有一个人会。那人十年前曾在柳家的作坊呆过。”
人群里有人声“哦”了一声。
韩朔的眼皮极轻地跳了一下,随即笑了:“匠人,你见识不差。”
“卑人不敢当。”少年后退一步,怯怯地偷瞄了一眼朱瀚。
他看见那位王爷只是把手背在身后站着,似笑非笑,却什么都没。
“韩侍郎。”朱标忽然开口,“你方才‘礼在行’,我认。你又今日该止步以免惊扰百姓,我也认。可百姓不是任人搓圆捏扁的物事,今日他们站在街边,看见我不畏不乱,明日他们走在街上遇事,也能不乱。这是我愿意给他们看的。”
韩朔笑意不减:“殿下话得漂亮。可好看的话,未必都能行。”
“你可愿试?”朱标问。
“如何试?”韩朔反问。
“我在太学开三日讲读。”
朱标道,“不讲章句,不论典经。三日之内,我不设侍卫近身,不堵路,不封门。你敢来,我就敢应。你问一句,我答一句。完之后,愿走谁就走,愿留谁就留。”
石阶下炸开一片低呼。
掌院微微变色,想上前劝,却被朱瀚看了一眼,终究没动。
韩朔盯着朱标,沉默了数息。
忽然他缓缓拱手:“殿下高明。三日之后,若殿下仍能言而有物,臣便佩服。至于今日之事……”他侧头望了望人群,“臣愿以个人之名,劝人安。”
“多谢。”朱标肃然一礼。
韩朔转身下阶。人群让开一条路,阳光从云缝里下来,照在他肩头。
他走到最外边的时候,脚步极轻地停了一瞬,然后重新迈开。
就在这时,一只手搭在他前方人的肩上,声音淡得像风:“柳公子,且慢。”
柳槐回头,脸还没来得及恢复那副吊儿郎当的笑,就与朱瀚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他苦笑:“王爷可真会挑时辰。”
“你腰间的带子,内衬七钩半。”
朱瀚开口,“柳家旧宅的后门,门栓新换的,匠人手不熟,从北市借了许掌柜的人。两处线头,认得出来。”
柳槐摊手:“王爷,我不过爱热闹,岂敢自坏前程。”
“热闹看多了,总会抬手。”
朱瀚淡淡道,“今日有人动手,明日便有人动心。柳公子,随我走一趟吧。”
柳槐还想再两句,这时另一路人快速掠来,低声道:“王爷,带头那人已被押往内牢。”
“好。”朱瀚点头,目光仍在柳槐的脸上,“你不必怕。你若有话要,在路上。”
柳槐张了张嘴,最终没出声。
他很快被两名御林军夹在中间,向殿后走去。
夜里,王府偏殿。窗外的榆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像远处的雨。
烛火稳稳地燃着,黄蜡像细的金蛇蜿蜒而下。
朱标归来,没换衣服,直接坐在案边。
他的手还握着白日里写字用的笔,指节上有一层薄薄的茧。
“三日讲读的事……”他抬头看朱瀚,“皇叔,你会在吗?”
“我在。”朱瀚笑,“我站得远一点。”
“你不靠近些?”朱标狐疑。
“你要他们看见的是你。”朱瀚,“不是我。”
朱标沉默片刻,忽地握拳在案上一叩,笑意泛起:“那就好。我今日应了韩朔,当是激他。他有骨气,会来。”
“会来。”朱瀚淡淡,“他是个要面子的人,不会躲。”
“柳槐呢?”朱标问。
“柳槐是要活的人。”朱瀚把目光转向窗外,“要面子的人会在殿前较量,要活的人会在路上开口。”
“他会什么?”朱标问。
“他什么都不重要。”朱瀚回过头,“重要的是,他愿不愿意走回来。”
朱标愣了一瞬,想起今日街角那一幕。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