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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九皇子、还有他宫中那女子一并带来。”

谢沉沉跟着魏弃,一路被那“安公公”领到御书房时,整个人都还是蒙的。

她从前觉得,能入上京,对她这么一个小门小户的商贾之女而言,已属大开眼界;

后来阴差阳错入了皇宫,又时常安慰自己,能见到皇子皇妃、甚至与其朝夕相对,若是有朝一日出宫,也够她吹一辈子了

可尽管如此。

安慰归安慰,她也万没奢望过,自己有朝一日、竟能得天子召见。只可惜,她能获此“殊荣”的原因,却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沉沉一时悲上心头。不由地,又看向自己一步之遥的面前、魏弃如旧伶仃消瘦的背影,心想,见过之后,明日自己的脑袋还能不能顶在脖子上招摇,恐怕都没个定数。

毕竟,皇帝陛下可不是魏弃。

魏弃杀人,至少还需要动心起念、亲自下手;

而身为天子,想要一个人的命,动动嘴皮子、便足够那人死无全尸了。

思及此,眼见得离御书房越来越近,她忍不住脚下一软险些便要当着众人的面摔个狗啃泥,魏弃身形微顿,却如背后长了眼睛般,堪堪伸手一扶。

她借了他手腕的力,终于勉强站稳。

未及道谢,却先下意识地看向几步开外、循声回头的老太监。

安尚全果然眉头紧蹙,欲要叱问。

定睛一看,瞧清楚魏弃动作,却眼珠儿一转。

随即压低声音、和颜悦色道“连着几日夜里落雨,地上不免湿滑,”安尚全微微一笑,“姑娘脚下当心些。”

一炷香过后,御书房中。

这一次,包括安尚全在内的数名宫人皆退至殿外。

沉沉随魏弃一同跪下、俯身行礼,过后许久,却都没听见殿中有丝毫异动。

耳边,除了烛火燃烧的细微“噼啪”声,便只剩自己略显急促却压抑不得的呼吸、和如擂鼓般躁动的心跳。

她试图调整,单薄的脊背如蝶翼震颤,背后冷汗如瀑。

一片明黄色的衣角,却堪堪停在她面前。

“你便是那谢氏女。”

而后,陌生而低沉的男声便从头顶传至耳边,冷声道“抬起头来。”

沉沉闻言,立刻颤巍巍地仰起脑袋。

映入眼帘,是一张英气逼人的面庞

沉沉曾听宫人们提起,天子这年已然四十有七。算起来,他比她那位蓄着山羊胡的大伯父还要大上两岁,可眼前之人,眉眼间分明毫无老态,反而凛冽如刀,锋芒尽显。

都说几位皇子中,要数魏骁与陛下生得最像,可如今看来,魏骁到底年轻,亦少了几分夺人眼目的锐气。

沉沉只不过被他居高临下“瞪”了一眼,顿时有种浑身上下皆被看穿的无措感,想低头又不敢,只能僵硬地直挺着背,才勉强维持得那点仰头的勇气。

魏峥看在眼里,许久,摆手让她退下、至殿外等候。

待到脚步声渐行渐远,御书房中,只剩父子二人,他这才低头,望向面前自始至终安静跪着的少年。

“阿毗,”而后,亦再难掩饰话中的轻鄙之意,男人冷声道,“貌丑无盐,胆小如鼠。不过区区一介罪臣之女,难堪一用这便是你挑中的妻子”

魏弃不答,抬头看向他。

二人四目相对的一刹,魏峥却忽的微怔。

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与记忆中的“故人”,几乎已出落得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丽姬的眼永远含泪含情,氤氲水雾之时,便是再凶恶的人,亦难免面对她而生出几分怜惜之意;

而眼前的这双眼,却如淬冷浸霜。无悲无喜,无忧无惧平静得让人生厌。

甚至,望而生畏。

魏峥心下莫名一凛,当即蹙眉道“朕命你暂居朝华宫中,是要你静心养性,你却一再犯禁,让朕失望至极”

又道“无论如何,此女断留不得嫁娶之事,亦休要再提。待你病愈,朕自会为你择朝臣家中适龄女子、纳为正妻,日后你出宫建府,家中妻妾亦能有所助益。”

“多谢父皇。”魏弃闻言,毫不犹豫叩首以拜。

魏峥见他乖顺,心下稍宽。

怎料,脸上慈祥之意却未及停留一瞬。

又听这少年冷不丁低声问“但,儿臣此病,若终身难愈呢”

“”魏峥一时哑然。

思忖片刻,正欲宽慰两句,却见魏弃猛地紧捂胸口,随即,一口鲜血喷出。

入目所见,斑斑血迹,望之可怖。

魏弃大汗淋漓,面上神色狰狞。

魏峥见状,亦不由大惊失色,正要开口、唤安尚全入内,少年染血的指尖却如哀求一般,轻扣住他衣角。

“父亲父亲。”魏炁低声喃喃着。

魏峥闻言,眼眶忽的一热。

是了。

他怎么能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