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也不能算是他的学生,那人不过是曾经叫过他一声“老师”。
哦,对了,还叫过他“舅舅”。
宋修濂低头继续浏览榜单上的名字,检查无误后,叫官衙出去放了榜。
放榜次日,鹿鸣宴。
鹿鸣宴是地方官为庆祝新科举人设的宴席,宴会由当地巡抚举办,邀中举者与内外帘官共同参加。
宴席上,宋修濂与各位举人一一招呼过,到了赵怀瑜时,他并没有表现出过多激动,而是像对待其他举人考生一样,与他简单问候了几句。
赵怀瑜见到他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所有的情绪皆被克制下,堵在了心里。
宴会结束后,宋修濂留下了赵怀瑜。
二人走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馥郁的甜香之气沁人心脾。
宋修濂边走边说“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我想以你的才学,早该考走了。”
赵怀瑜道“四年前我母亲病逝,我为母守孝,上一届的乡试参加不成,这是第一次来。”
宋修濂顿下脚步,原来如此。
当年赵怀瑜与李立莹婚事闹掰后,赵怀瑜一家举家迁往了新安府,之后两家再没往来,他家情况他一概不知。
当年之事,是他们错在先,亏欠了赵怀瑜。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心里面依旧过意不去,耿耿于怀。
顿了一会儿,宋修濂道“当年之事,是我们对你不住,害你们白白苦了一场,以后我会弥补,好好补偿你们。”
赵怀瑜却道“大人言重了,感情之事哪有对错之分,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早已释然,大人也不必介怀。”
宋修濂一时无言,只在人背后轻轻拍了拍。
“大人,立莹她还好吗”
宋修濂沉默不言,赵怀瑜便接着问了一句。
像是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宋修濂心口剧烈一跳,喃喃道“她立莹她,不在了。”
“不在了”
赵怀瑜似是没料到这么个回答,心口一紧,接着又问,“怎么不在了”
问完他就有些后悔了。当年他与李立莹的婚事解断后,他跑去酒楼里借酒消愁,茶楼酒肆里嘴碎,什么样的花边逸事都有。
也就是在那时,他听到了一些关于他们知县的传闻。有人说,宋知县与赵家解除婚约其实另有隐情,在与赵家结亲之前,宋知县早就与他的外甥女有染,因为舍不得外甥女给他暖床,才反悔了婚事。
立马有人“啧”了一声“还状元郎呢,哪来的脸做一县之长,连自己的亲外甥女都搞,也不怕污了孔圣人的圣名。”
很快又有一个声音“这你就不懂了吧,我给你说啊,越是当官的,他这个思想就越龌龊,甥舅乱搞算什么,你是没见过那高墙之内父女兄妹瞎搞,那才叫个刺激”
“砰”一声,酒杯摔地的声音。
赵怀瑜连骂“恶心”
“因病而死。”
宋修濂的声音将他从过去的思绪中拉回,赵怀瑜兀自咳了一声,话不知怎么回。
“你呢成家了吧。”宋修濂问。
赵怀瑜摇头道“没有,这几年我的心思都在读书上,没想过成家的事。”
宋修濂张了张口,似是要说什么,可只是蠕动了几下,便又合上。
他还能说什么呢
曾经他多么希望,怀瑜与立莹结为夫妻,琴瑟和鸣,夫唱妇随。
如今也就只剩下叹息了罢。
秋风拂过,拂落一树的桂花,弥漫在空气中的甜香之气更加浓郁了。
宋修濂脸上撑出一个笑容,挤掉心中的不自在,与赵怀瑜说道“来年会试,你到京城了直接来找我。”
他把家里的住址以及在朝中的官职都告诉给了赵怀瑜,还说他家住的地方比较偏僻,如果找不到,便来国子监找他。
赵怀瑜道了声“谢”,很快应下,问道“大人今天就要走了吗”
宋修濂“嗯”一声,头偏向离此不远处,谢广筠正在等着他。
“现在就回。”他说。朝中还有职务要忙,妻女还在家中等他,他不想在外面多做耽搁。
手在赵怀瑜肩背上轻微拍了拍,“怀瑜,保重,记住我与你说的话,到京城了来找我,我们京城再见。”
“再见”赵怀瑜作一揖,“大人一路好走,怀瑜就此别过。”
宋修濂微一点头,刚一转身又被赵怀瑜唤住。
“当年我确实恨过你们,但后来就没有恨了。”
心里莫名升起一股别样的暖流,宋修濂脸上终于绽开一笑。
清凉萧瑟的秋风里,他说“谢谢。”
往日恩怨,此一刻皆随风散去,一笔勾销。
回京的路上,天高气清,万里云平。
行经一处官道上时,透过车帘,远处青山隐隐,一座古刹坐落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