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之时还是坐火车。
虽然时间才过了几天,但是相比刚刚来仁安羌之时,王寻整个人的精神气质已经变得完全不一样。
从眼神就可以看出来。
来的时候还是个新兵,王寻整个人都是懵的,慌的一批。
等到现在回去的时候,王寻身上就再没有新兵特有的那种懵逼、惶恐,整个人坐在那里就像一座大山,岿然不动。
就连日记的内容也有了很大的不同。
来的时候,王寻日记里写的大多都是对战争的莫名恐惧,以及对家乡、亲人的思念,尤其是对养育他长大的姐姐的思念,更是日记中最主要的内容。
但是现在,王寻的日记主题已经变成了日常生活的记录,真正的日记。
拿出钢笔,又从挎包里取出日记本,王寻再一次开始记录今天的日记
今天在野战医院里认识了一个护士,也姓王,叫王美惠,笑起来很甜,好久没吃家乡泸州的五香糕了,忽然间十分想念五香糕。
写到一半,火车驶入一处河谷之中。
这个时候,一幅让人震撼的画面浮现在了王寻和车上所有官兵的眼中。
前方河谷中有条小河,河上有一座钢结构的桥梁,铁轨就架在桥梁上。
从现场凌乱的痕迹看,这座铁路桥应该是刚刚被鬼子轰炸机炸毁不久,直属战区的工兵部队正在抢修。
抢修工程快要收尾了。
就只剩下一根钢梁了。
但明显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他们乘坐的火车已经快要到达。
眼看一场脱轨事故就要发生的时候,抢修桥梁的工兵做出了惊人一幕。
但只见长官一声令下,数百名工兵呼啦啦涌上来,拿双手撑起了钢梁。
“喀嗒喀嗒”火车钢轮与铁轨连接处相撞击,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在这有节奏的撞击声中,火车缓缓的前行。
王寻和战友们的心却一下悬了起来。
前面的工兵战友们能撑得起列车吗
列车似慢实快,很快就碾压了钢桥。
王寻和战友们便齐刷刷的将脑袋探出火车的车窗。
从上往下看去,正好可以看到工兵战友们咬着牙,脸上、额头上的青筋都一根根的暴凸了出来,有个工兵额角的青筋甚至暴裂开来,鲜血淋漓而下。
但是从始至终,没有一个工兵放弃,全部都在咬牙死撑。
列车经过桥梁的这十几秒钟,可能是王寻有生以来最漫长的十几秒钟。
但是再是漫长,也总会过去,终于,列车平稳的驶过桥梁,进入对岸。
再回过头看时,王寻便看到,工兵战友们已经开始了最后的抢修工作。
长出了一口气,王寻再次翻了开日记本,一字一顿的写道“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我们完成不了的任务,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克服不了的困难,更加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战胜不了的敌人,胜利一定属于伟大的中华民族”
杨铮有些黯然的打量着身边的两具遗体。
这两人据说是师部的伙夫,因为作战人员紧张,实在找不到补充兵,所以被师里作为补充兵补充到了杨铮所在的连队。
但就算是得到了一次补充,下午一次战斗下来,便又没剩下几个人。
打开两人军装的上衣口袋,将里边叠放得整整齐齐的遗书取了出来,其中一人的遗书已经被鲜血浸透,字迹都洇化开。
遗书是早就写好的,当然,不是他们自己写的。
全师四千多名弟兄,认字的两个巴掌数得过来。
包括杨铮身上的遗书在内,都是找师里识字的参谋代写的。
收好两名伙夫身上的遗书,杨铮又下意识的摸了下军装上衣的口袋,遗书还在,并没有遗失,就不知道最后借谁之手,将他的遗书转交给他的家里人
想到这里,杨铮的心情便有些失落,有些沮丧,有些绝望。
在这之前,无论战斗有多么的艰苦,杨铮都从来没绝望过。
但是这次,杨铮却真的感到了绝望,他感觉到,这次真的活不成了。
鬼子的攻势实在是太猛了,天上有飞机疯了似的俯冲扫射,地上有坦克和大炮,还有鬼子步兵的进攻也比平时更凶狠。
在杨铮的记忆中,鬼子从来都是一小队一小队的投入进攻。
但这次在密铁拉,小鬼子是一个大队一个大队的投入兵力
围绕着密铁拉和达西之间短短不到十公里战场,双方疯狂的投入兵力以及兵器,不要命的拼起了消耗。
杨铮觉得,他能活到现在,都堪称是一个奇迹。
正常情形,没有一个人能够从这么惨烈的战斗中活过两天。
但是他杨铮已经活了三天,并且身上没有什么严重的伤势,常见的烫伤都没有。
坏消息是,他们连负责的长达一百米的阵地上,又一次只剩下他孤伶伶一个人,也不知道师里还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