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掉了下来。
来到这里一年多的时间,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独立,足够坚强。
她是战无不胜的幸运女神,是无数人的依靠,没有什么她做不到的事情。
可这一刻,她却像突然有所依仗的孩子一样,忍不住用眼泪宣告自己的委屈和恐惧。
抱着她的安东尼奥手臂一僵,“呃,你别哭啊”
乔伊反倒哭得更凶了,泄愤似的在他胸前蹭了蹭“我就要哭”
“好吧,你哭吧。”
他抱着她一直上了马车,刚想把她放到座椅的软垫上,怀中的女孩却像怕冷一样打了个哆嗦,抱得更紧了。
好吧,那抱着就抱着吧。
“安东尼奥,没有人听我说话。”乔伊抽抽搭搭,仿佛在说梦话。
“没关系,我们这就去车站。”安东尼奥的语气也像在哄小孩。他想找手帕,摸了摸口袋才发现没带。
“什么”乔伊这才反应过来,抬起头泪眼婆娑地问道,“为什么”
“把你送走。”安东尼奥想用衬衫给她擦一擦脸,结果马上就面临一个问题是撩起衣摆,还是解开扣子,还是把她的头摁在胸前
最后,他默默地放下了手。
乔伊下意识抬头问道“把我送走那你呢”
“我小时候得过霍乱,当时没事,现在也不会有事。”
“谁告诉你的”乔伊有些生气,“这一次还是很危险。”
不得不说,气愤是驱散迷惘与恐惧的良药。
“好,我会注意的。”安东尼奥平静回答道,“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就好。”
“”乔伊沉默了几秒钟。
马车骨碌碌地离开了令她恐惧的地方,她也基本从刚才惊魂未定的状态中摆脱了出来。
一时冲动的大脑开始恢复,她重新冷静下来思考眼下的情况。
霍乱曾经在全世界多次流行,每一次都是尸横遍野的恐怖景象。
一个多世纪前,霍乱在巴塞罗那夺走了全城三分之一的性命。
仅仅二十多年前,霍乱蔓延了整个欧洲大陆,在最严重时曾导致每天数万人死亡。
是她一开始想得太简单了。
对于享受过现代医疗技术的她来说,霍乱与其它更致命的传染病比起来,并不算什么。
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们,它就是死神的代名词。
乔伊忽然想起病中的小玛丽。
小姑娘前天和贝伦一起出过门,从现在的症状判断,很有可能已经感染了霍乱。
她是玛丽的监护人,不能就这样抛下她离开。
奥兰普、劳拉、贝伦,还有那些因为想逃离家庭控制而选择加入慈善护理事业的女孩,都在圣安琪拉医院。
安东尼奥也在这里。
最重要的是,这座城市可能只有她知道,如何有效应对这场瘟疫。
“安东尼奥,我们回家。”乔伊突然开口。
他诧异地低头看向她。
“我不能离开巴塞罗那。”乔伊冷静地说。
“你”安东尼奥看进怀中女孩的紫色眸子
现在的她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刚才一头扎进他怀里的无助已经一扫而空,仿佛一场幻觉。
“你想清楚了”
“嗯。”
沉默良久后,他忍不住又用力抱了抱她。
“好。”
马车掉头,开始向费尔南德斯之家驶去。
乔伊仿佛对她依然赖在安东尼奥怀里的事实毫无反应,只是低声嘟哝了一句“哦,对了,你也不给我擦擦脸上的血。等会儿会吓死人的。”
“你照照镜子就知道,你脸上的血都蹭到我衣服上了。”
霍乱是一种消化道传染病,急性发病时甚至可能在几小时内因为脱水导致死亡。
它最大的危险在于极强的传染性如果没有在短时间内得到控制,几天时间内就会出现成千上万的病患。每位患者需要的治疗、药物和大量清洁饮用水的资源叠加在一起,很快就会突破公共卫生应急能力的极限。
当这个极限被突破,社会稳定的基础也就荡然无存。
那时,才是万劫不复的开始。
“帕斯卡,马上排查全家上下是否有不适症状。除了医生,其他人不能随意出入玛丽的房间,每次出入都要消毒。”
虽然艾达一见她的伤就开始大惊小怪,但乔伊还是很快让她镇定下来,尽量清晰地把一应事项交代了下去。
万幸的是,家里除了玛丽之外,没有任何人出现霍乱的症状。
小姑娘的情况也还算稳定。除了儿童身上常见的发热,她目前只出现了轻症症状。
再次嘱咐了家中所有人做好隔离和消毒,不要随意外出之后,乔伊回到屋里取了一样东西,重新坐上了去市政厅的马车。
“那位小姐来了”阿尔瓦听着秘书的汇报,脸色顿时苦了苦。
“让她来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