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两旁的食肆茶馆里亮着灯,笑语喧哗一直传到了街上,司空还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弹奏琵琶的声音。
他的手指在马缰上合着节奏拨动了几下,嘴里轻轻哼了起来。
他其实也是会弹琵琶的。小时候家里有个堂姐就被她妈妈带着去学琵琶,他看着有趣,也非要学。周围一群大人都说男孩不好学这个,他不肯答应,非要学。还被堂姐狠狠地嘲笑了一番。
后来堂姐又去学钢琴了,就把她的琵琶送给他做生日礼物。她那把琵琶据说是从某位制琴大师那里高价买来的,音色确实比他的练习琴要好很多。
在那个时代,学一学乐器叫培养兴趣,不管男孩女孩,有条件的人家都会送孩子去学学。但在这里,给达官贵人们演奏的乐人却是不入流的贱民。
听说富贵人家的小少爷小娘子也会学一些琴技,那就真是为了陶冶情操而学的了。
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司空抬起头,头顶上方是广褒的夜空,星辰隐隐浮现,穿越千万年的时光,漠然的注视着尘世间的来来往往,分分合合。
司空在昌平街的林家酒铺停下来,花了半吊钱要了一坛酒。
在他的生活里,沽酒差不多算是唯一的奢侈品支出了。他一般不会买贵的酒,但今天这个有些特别的日子,他却选了林家酒铺里最贵的桃花白。
酒铺的掌柜看见他就露出笑容,打趣他说“大郎今日怎舍得花钱买桃花白可是有什么喜事”
司空来他铺子里沽酒,是从来不会赊账,也不会赖他的酒钱的。铺子里从掌柜到伙计对司空的印象都极好。
司空却叹了口气,“算不得喜事好友的忌日。”
掌柜拍拍他的肩膀去给他拿酒,回来的时候手里却拎着两个小坛子,“这是桃花白,这一坛是我刚刚酿好的烈酒,你替我尝尝。”
司空跟他相熟,也就不矫情地推来推去,道了谢,伸手接过酒坛。
“大郎,”掌柜的却在他肩上拍了拍,安慰他道“逝者已矣,人活着,总得往前看。”
他是知道司空曾经打过仗的,以为他说的忌日是某个相熟的战友。
司空谢过他,拎着酒坛子回了家。
顾婆子还没睡,见他回来,连忙去灶房帮他热饭。
司空栓好马,又到后院里洗漱一番,换了自己的旧衣出来,顾婆子已经将饭菜摆在了院中树下的木桌上。
桌上一盏油灯,火苗随着夜风轻柔地摇动。
顾婆子把竹筷递给他,忍不住嘀咕一句,“天再冷可就不能在外面久坐了。你年轻,也要注意身体的。”
司空一笑,“我知道。”
他不喜欢在房里闷着,天气不太冷的时候都是在院里吃饭。
今日的饭桌上有一盘炖鱼,司空见鱼身上只夹走了小小一块鱼肉,便笑着说“不是说了让您多吃点,怎么都留给我了。”
顾婆子笑道“一把年纪了,吃多了荤腥不好。”
“您陪我喝点儿吧。”司空又取了一副碗筷,拎过酒坛子给她到了半碗酒,“这是林家的桃花白。您尝尝。”
住久了,司空就知道顾婆子的娘家以前也是开酒铺的,她自己也有一些酒量,只是她寡居,也不可能自己出去沽酒。倒是司空住过来之后,她能跟着解解馋。
顾婆子端起酒碗浅浅抿了抿,点点头,“他家的酒是不错的。”
她知道今天的日子对司空来说有些不同寻常,但具体怎么回事,司空不说,她也不问。只是每到这一天,会做些好吃食给他。
顾婆子陪他坐了坐,喝了两碗酒就回去歇着了。
院子里又留下了司空一个人。
司空小口小口地抿着酒。
耳畔有秋虫的鸣叫,也有邻居家里传来的模模糊糊的声音。
围拢在他身边的,是这个时代最真实的烟火气。
司空端着酒杯轻轻叹了口气,“生日快乐。”
他的生日。
也是他的忌日。
在他进试验场之前还接到他妈妈的电话,他妈妈不太清楚儿子到底从事什么性质的工作,也不了解所谓的高超音速武器在军事上到底具有什么样的重要意义。她只是关心儿子的身体健康,絮絮叨叨的叮嘱他天冷加衣,不要熬夜之类的。又说寄了包裹给他,包裹里有他爱吃的松子。
他那时赶时间,还有些埋怨她唠叨,却不知道那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通话。
几个小时之后,试验场发生爆炸,整个场地被剧烈的冲击波掀翻,搅成了碎片。他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死神就已经降临了。
再睁开眼的时候,他被裹在一幅碎布缀成的襁褓里。
一个年轻妇人抱着他哀哀痛哭,然后他被放在了山门外的台阶上。他听见那妇人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想要转头看一眼她的模样,却怎么都挣扎不动。
雪花从半空中飘落,轻轻巧巧地落在他的额头。
他就那样躺在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