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安静的。
这份沉静,想来是她这个母亲教导之下的结果,她自然是认可欣赏的。
可此时,她以旁观者的身份忽然触发了这些陈旧的回忆,竟猛然意识到,这段从生动到安静的过程,原来竟是一种疏远与剥离……
这段回忆在女帝脑海中出现得十分突兀,此刻绝非适合回忆旧事之时。它突然的出现,大约是因这段母女关系的变化,同天子与民心逐步背离而从不自知的过程,有着共通之处。
这一瞬间,女帝近乎是迷茫的。
人心无形且多变,人性本恶而贪婪,不加以威慑规训,则不足以掌控……她分明不曾大意对待过,何以还是失控至此?
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倘若重新来过,她当做出怎样的改变,才能避免今时这一切的发生?
女帝尝试着去想,却发现自己竟然没有答案。
身为君王,站于最高处,俯视众生,通晓天下事……可在这样一个巨大的过失面前,她竟不得答案!
这个没有答案的答案,让女帝竟生出一种无从自省的茫然,茫然之下,是失控带来的恐惧——
她此生最厌恨的便是失控二字。
失控的事物,失控的人,失控的人生……想要脱离这失控的一切,获得掌控自主的权力,不再被任何人和事左右,正是她一步步竭力往上爬的初衷。
可此刻,她却被更胜从前百倍的失控感受包围,甚至即将要被其吞没。
脚下踩着的金砖似在崩裂,整座大殿都在快速地下坠,天旋地转,万物移转……
女帝下意识地伸出手去,试图抓住些什么。
一阵冷风呼啸着钻入殿内,铜雀烛台上的两根蜡烛摇曳着熄灭。
女帝消瘦的身影也如烛火熄于风中,摇晃着坠落在地。
天子冠冕摔落,玉珠散开,颗颗迸溅着滚落阶下。
“圣人!”
“陛下!”
“……”
风未止,雨水稍减。
开始躁动的街道上,一辆疾行的马车内,端坐着的老人叹息一声:“成也无心,败也无心。”
一旁一名四十岁出头的男人神情忐忑地问:“父亲……咱们是要往何处去?”
老人被问得心烦:“我怎么知道?”
男人瞪大眼睛:“您……不知道往何处去?就敢跟着走了?”
“火都烧上眉毛了,不走还等什么?”褚太傅没好气地道:“能走不就成了!”
男人颤颤抬手指向驱车之人:“那……您总该知晓这些是谁的人吧!”
褚太傅:“废话。”
抱着包袱的男人这才松口气,也不再追问更多,只掀开车帘一角,往后方看去,不安地道:“也不知都跟上没有……”
褚太傅听到这里就觉心烦——但凡少些生,也不至于如此关头单是装那些子子孙孙们,就装了足足十车,费马费人又费心,烦死了!
十辆满满当当的马车载着褚家人,往登泰楼的方向疾驰而去。
登泰楼中有一条多年前便存在的秘密暗道可以用来出城,去年孟列在常岁宁的授意下,让人重新疏通过,得以恢复了使用。
褚太傅一行抵达登泰楼时,已隐隐可闻卞军的马蹄声。
常刃等人不敢有片刻怠慢,已按照计划去往各处。
安排名单上的人出城,按理来说应当越早越好,而非拖到卞军入城时才开始行动,但朝廷下令坚守京师,早已关闭了各处城门,并且严令禁止权贵官员私逃,监督手段十分严苛。
宵禁之后,城中的巡逻也尤为严密,不允许任何人外出走动,一旦发现,当场诛杀。
朝廷因不甘弃城,为强行稳固局面人心而做下的种种决策,大大增加了常刃等人行动的难度。这些时日,他们只能于暗中部署,做前期准备。直到此刻卞军入城,城防被破,禁军自顾不暇,最终的救人计划才得以在明面上付诸行动。
而坚守到此刻的朝廷,却并非毫无准备。
后方城门通道已经打开,宫门前仍有精兵抵挡,用以护送天子储君出城的五千禁军时刻待命着——天子的坚守,虽然固执,却从来不是盲目的坐以待毙。
换而言之,朝廷预留了逃生的时间和余地。
但天子可以带走的重臣有限,而无人护送的寻常权贵和百姓,则只能自求多福,各凭运气。
卞军的纪律并不严明,卞春梁率兵入城后便直奔皇宫,但后方跟随的士兵乍见繁华京都,几乎双眼放光,许多人都脱离了队伍,听从了心中的恶念与贪欲,举刀肆意抢掠而去。
许多自知没有冒险出城的能力,便打定了主意闭门不出、静等风波过去的人家,却被持刀的卞军粗暴地撞开了家门。
这头一夜,权贵的命运注定要比寻常百姓更加艰难波折。
那些卞军专挑了大户人家洗劫,一道道锦绣朱门被破,哭叫声连天。
有身着锦缎长衫的老人痛斥“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