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不与那卞春梁为谋吗”
“我的母亲,父兄,族叔,阖族上下数百口人全都死在卞贼刀下”妇人眼中俱是泪水“我日日夜夜心如刀绞,常梦见母亲牵着小侄儿,满脸血泪地向我求救”
她乃衡州士族窦家之女,衡州为卞春梁所破,她家中被灭门的惨讯传到安州之后,她一夜之间生出了白发,就此一病不起。
“夫人,我此番不过是暂时与那卞春梁假意合作,况且此时”曹宏宣话至一半,扶着妇人的肩膀急声道“此刻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夫人,你方才所说”
说到这里,曹宏宣的话音猛地顿住,身形忽而一颤。
须臾,他垂眼往下看,只见妻子手中不知何时握了一把锋利的匕首,而刀尖已经刺入他的心口。
紧跟着下了马车跑过来的少年男女们,见状惊叫出声。
“母亲”
“父亲”
“阿娘”
“夫人”曹宏宣不可置信地看着依旧被他扶着肩膀的妻子“你就这样恨我吗竟要在此时杀我”
他与妻子少年夫妻,朝夕相处二十余载
窦氏苍凉一笑,声音低极“走不了的夫君,你不能让更多人为你的过错而受死了。”
曹宏宣怔怔,这才了然,声音艰涩地道“原来,这就是夫人所说的,能够安然离开的路。”
“大人”
忠心耿耿的参军疾步带人冲来,见状就要举刀。
曹宏宣猛地抬起一只手,示意参军停下。
“好,夫人明智,果断”曹宏宣气息不匀地道“不愧是我曹宏宣的妻子”
他看向哭着的长子,道“予德稍后,便由你带着为父的首级,去向那常岁宁请罪”
“不,父亲父亲”
曹宏宣未理会长子的哭喊,继而道“迟参军”
参军猛地抱拳“属下在”
“由你削下我之首级带着夫人,郎君,女郎与常岁宁认降,折罪”
参军眼中含泪,顿首无声应下。
曹宏宣颤颤地握住妻子骨瘦如柴的手,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猛地将匕首送入心口更深处。
窦氏浑身都在发颤,泪水如断线的珠子。
“夫人啊”曹宏宣望着眼前的妻子,声音微弱不可闻“多谢了”
多谢她能下定决心,保全他的儿女,也保全了他的尊严。
除此外,夫妻多年,他还有其它许多要谢妻子的,但是他已经不太能够再去思索回忆什么了。
曹宏宣再也站立不得,合上眼睛,重重地向后方倒去。
丈夫与匕首一同在眼前坠地,窦氏也支撑不住地跌坐下去。
参军带着余下几名兵卒,朝着曹宏宣的尸身跪了下去,行了最后一礼。
而后,参军咬着牙,挥刀取下了曹宏宣的首级。
曹家儿女中,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惊叫。
参军红着眼睛,看向曹宏宣的长子“大郎君”
少年人面色苍白,看着父亲的头颅,惊惧地后退,不停地摇头“不,不”
拿起父亲的头颅他做不到就在方才,父亲还在同他说话啊
参军见状正要自己上前时,只见跌坐在地的窦氏往前爬了两步,伸出双手,抱起了那只头颅。
窦氏泪如雨下,闭眼垂首将额头抵在丈夫还带着热意的头顶,脑海中闪过二人少年时初见的情形。
那时真好啊,抬头看到的天空似乎都比现在明净,纸鸢漂浮,云团雪白,杏花落在肩头。
可惜人是会变的,世道局势也是会变的。
片刻,窦氏抱着那只头颅,慢慢地站起身来,走向已经逼近的江都军,一字一顿,高声喊道“我等已斩杀罪人曹宏宣以此向常节使请罪”
紧追而至的康芷见得如此情形,在马背上愣了一下,片刻,才收起手中的刀。
窦氏已病了一年多,在今日之前,已有数月缠绵病榻。
所有的人都不知她是何来的力气,竟能抱着那沉重的头颅走到常岁宁面前,带着身后的儿女和安州残部,双手捧起那头颅,跪下请罪。
常岁宁坐在马背上,看着那身形瘦弱,染了满身鲜血的妇人,听着她的谢罪之言。
妇人声音落下后,四周有着片刻的寂静。
她身后的曹家儿女们皆跪在那里,低着头,一动也不敢动。
他们大多知道,即便母亲杀了父亲谢罪,他们也未必一定就能活命。
这里是淮南道,而那马背上的少女掌控着淮南道全部的生杀大权,对方即便此刻下令,将他们尽数诛杀在此,也无人敢有半字置喙。
他们跪在这里,等着对方开口,在一念之间,用一句话来决定他们的生死。
片刻,常岁宁示意荠菜,上前接过曹宏宣的人头。
窦氏将血淋淋的双手交叠于额前,俯首拜下。
“我会向朝廷上书,如实说明尔等大义之举。”
少女平静的声音自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