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却笔挺玉立,英姿飒飒。
伙计未再细观,只于心中暗道“这少年果然是哪家的富贵郎君”,将饭菜摆好后,便出去了。
少女放下擦发的棉巾,边走向饭桌,边道“进来。”
守在房外的男孩闻言这才推门进去,他也洗了脸换了干净衣袍,但显然过程很匆忙,头发都没来得及整理。
“你一直等在外面作何”少女坐下之际问道。
“我等郎君,不能让郎君等我”他暂称少女为郎君,是来客栈的路上商定的。
少女拿起双箸“先用饭吧。”
“我我也一同吃这些吗”
少女抬眼“不然再给你另点一桌”
“不,不是”男孩连忙摇头“我我从未与人同坐用饭。”
“你救了我,将我带出周家村给我包子吃,给我新衣穿”男孩指向隔壁客房,表情感激到极致,便莫名心虚起来“还让我睡那般软的床榻我,我要做些什么不然,不然”
他绞尽脑汁想着自己能做什么,但根本想不出“对等”的回报足以令自己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一切。
便一直“不然,不然”个不停。
“不然我打断你一条腿”少女面无表情地问“如此总能安心了”
男孩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结结巴巴地道“如果,如果郎君当真需要”
少女“”
她倒也不是那么需要。
而最终男孩也未能接受与她同桌用饭,拿了只碗,扒了些饭菜,蹲在一旁的墙角处吃了起来
饭后,待伙计来收拾碗碟时,也没能闲住,帮着伙计一通收拾。
做完这一切后,又垂手目含希冀地站在那里看着少女,似在等待她发放些什么差事难度越大越好的那种。
“”对上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睛,少女沉默着移开视线。
而男孩“顺着”她的视线去看,只见一旁竹篮里放着两只洗干净的水萝卜。
上房之物备得齐全,冬春时节少瓜果,水萝卜当作瓜果来生吃是常见之事。
下一刻,少女即见他上前来,自怀中掏出了一只布包,布包揭开,是他那把菜刀
再下一刻,萝卜皮翻飞。
很快,一只被削得干干净净水水亮亮的萝卜递到了她面前“郎君,给”
少女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手中握着的菜刀。
如此刀工
这些年来竟没拿来砍人,真是可惜了。
她看着面前的男孩。
大约是幼时无力反抗时试过反抗,受尽了反抗失败的结果后,待到有力反抗时便不敢反抗了。
人不去反抗,多是出于心中恐惧。
曾经,在那个安排之下,她也没有反抗
不是因为恐惧,是为了还债。
血亲之恩,她以血肉性命还清了。
从今后,再无任何人可以任何名目要挟她,她只做自己想做之事,只走自己想走的路。
比如
这个萝卜,她就不是太想吃。
“太辣,不喜欢。”
“啊”
“你自己吃吧。”少女起身,往床榻方向走去“我要歇息,你若不困,便多留意着些外面的消息。”
男孩终于等到她开口交待事情,忙不迭点头应下来,出去替她将门关好。
少女在床上躺下,扯过被子。
她选在此处落脚,并要了上房,除了睡得舒服之外,亦有别的考量。
外面找他们的人不会少,不管是柳珂巷的,还是周家村的,或是周家村背后的。
但她此番再折腾,在那背后之人眼中也不过是小小麻烦一个,不值得大张旗鼓不惜代价乃至节外生枝,因此至多只能暗中追查她二人下落。
那些人也不会想到本该东躲西藏的人会堂而皇之地住进客栈上房,而因她出手大方,言辞引导之下,此处客栈的伙计很愿意将她当作“与家中负气出走,想在外头躲一躲清净的富家郎君”,若有人来此探寻,定会替她挡回去。
此法自然也只能躲一时而不能长久。
但那些人,大约也没什么机会让她躲太久了。
她本打算今日便趁乱混出城去,去隔壁涪州,将手中证据线索暗中设法送到一位故人手中。
她那位故人为官刚正,若知晓合州此乱象,必然不会袖手旁观。
只是没成想今日误打误撞,遇到了那微服来此的魏家郎君,如此倒是又省事许多周家村之事,自是越快解决越好。
而眼下,她只需在这座客栈中等消息,以及好好地睡上一觉。
双眼合上,即陷入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这黑暗中透出一缕极冷的白光,那光渐盛,白的炽目,是一片无边际的雪地。
雪中,女子青丝散落如瀑,寒刀划过脖颈。
血色蔓延,洇红了雪原。
眼前彻底陷入一片赤红之际,少女猛然张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