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六月里,任安城日日阴雨连绵。
因着北方战事终于爆发,任安王城之中众人的心情本就压抑,再应着这雨天的淅淅沥沥,便使得人们的心情更加低落起来。
好在随着皇四子任朝慎的诞生,任安城中终于迎来了数日来的第一缕阳光。
而这位皇四子,的的确确是个奇人。
因着比预计的产期足足晚了一个月才降生,先是引得宫中人人议论,说这位皇子乃是天人下凡,必定是个吉兆。尔后又在他出世后的第二日便张口对着任未成唤了一声“爹爹”,瞬间使得整个任安城似乎都为之振奋了,无论是皇宫重地还是街坊角落,人人都在传说这位皇子天生聪慧,必定是神灵转世。
就在人人欣喜不已之时,身为皇四子生母的陆晚儿却陷入了忧思之中。
“天人下凡,呵,这世间只能有一个天人下凡,那便是当今圣上。”陆晚儿听着妆城与她说起这外间的传言,不由冷笑道:“无论如何,也绝对轮不上是这孩子。”
妆城闻言也愣了一下,却是立刻反应过来道:“娘娘的意思是,有人刻意为之?”
陆晚儿并未明言,只是静静地转头看向襁褓之中的任朝慎,不禁觉得有些心惊。从她进宫到今日,经历了皇甫棠,江乔儿,虽算得上是全身而退,最终位居高位,却也折去了长子的一条命。而如今贵为皇后,这斗争竟然还不消停。她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就连指甲已然嵌入肉中仍不自知。
有人借着这孩子的出生与聪明大做文章,不过是看着她与任未成如今早已不及当年恩爱,才敢如此张狂。
“这孩子的出生引起如此轰动,皇上固然是喜欢的。”陆晚儿说着轻叹了一声,冷然道:“但这谣言中的‘天人’二字实在是胆大包天,只怕皇上听见这些传言,定会疑心是长恩宫自己放出去的。何况皇上还如此年轻,怕是不仅会怀疑长恩宫有夺储之心,说不定更会疑心本宫不满足于区区东宫之位,而是要弑君篡权呢。”
陆晚儿眼见妆城听完她的话冷不丁的打了个激灵,不由轻笑道:“怎么,这些字眼太难听?”
可这就是皇室家庭之中最真实的样貌——父子夫妻之情,远不及皇位至尊重要。
任未成给这孩子取名“慎”,并非是要这孩子谨慎,而是在提点她,处处谨言慎行,莫要逾越。好在他还是念着些旧情,不曾真的在心里给她下了斩立决。
而这背后做鬼的人究竟是谁,才是眼下她真正应该考虑的事。
“皇上驾到。”
听见这声通报,陆晚儿与妆城皆是一惊,赶忙从厢房之中疾步而出。只见任未成已然走近了长恩宫主殿,只听得陆晚儿与诸人皆行礼道:“臣妾(奴婢)参见皇上,皇上长乐未央。”
“免礼。”
任未成的眼底毫无表情,陆晚儿心下觉得奇怪,除却刚刚入宫那几年,他甚少在午后闲暇之时前来她宫中,不知此刻是何意。只见任未成扫了陆晚儿一眼,却将目光停留在妆城的身上,他微微愣了一下,道:“你?”
妆城跟随东方宛玉二十多年,即便是在东方宛玉最后离开之前都记得要先将她的终身大事办妥才出发前行,因而妆城与任未成也算是熟面孔。只是自从东方宛玉离开之后,妆城虽说嫁了宫中御医,又和皇后甚是熟悉,却也很少再入宫。任未成仔细想了想,才发现他自东方宛玉离开后竟再不曾遇见过妆城,此时一见,不由得有些感叹。
“表妹和你可还有联系?”
任未成认出了妆城,第一句话便是询问东方宛玉。
妆城闻言抿了抿唇,低声道:“回皇上话,不再联系了。”
“哦。”任未成似是有些低落地回应了一声,将目光从妆城身上移开,看向陆晚儿道:“朕批完奏折也没什么事,便过来看看朝慎,他在你这儿么?”
陆晚儿默默地点了点头,只见任未成大跨步地向着房间里走去,陆晚儿与妆城交换了一个目光,妆城行礼告退后,陆晚儿也急忙跟了进去。
“爹爹,爹爹。”
小小的任朝慎挥舞着肉嘟嘟的手臂,一看到任未成就喜笑颜开地张开了双臂,只听见陆晚儿低笑道:“这孩子,什么‘爹爹’,该叫父皇才是。”
“他还这么小,又没人教过,哪知道这些区别。叫‘爹爹’又如何,朕一样喜欢。朕和你孩子,无论怎样朕都喜欢。”任未成高高()地举起手中的任朝慎,哈哈大笑道:“这眉眼,和你母后一样样的,唯独这耳朵倒是像极了朕。”
陆晚儿闻言不由有些恍惚,想起任朝陶出生那年,他似乎也曾说过无论是男孩女孩,他都一样喜欢,因为是他与她的孩子。她仿佛整个人失去了力气一般,忽地瘫坐在椅上,任未成闻声将任朝慎放回摇篮中,回过头看向陆晚儿,不解道:“可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让御医来看看?”
陆晚儿闻言仰头看向任未成,半晌无言,过了许久才低声道:“皇上,若臣妾说那谣言与臣妾毫无关系,您会信吗?”
任未成听见她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