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棠儿虽然年纪小些，可是马术却丝毫不输你呢！”任未成翻身下马，看着面前大汗淋漓的皇甫棠，不由笑道：“看来是费了不少功夫才赶上我们的，是吗？”

东方宛玉记得当时皇甫棠看了一眼还在马背上的自己，倔强地别过头去，道：“才没有！”

“哈哈哈，本王就喜欢你这倔脾气，来，我这根马鞭是父皇专门赏的，今天我就送给你了。”

皇甫棠闻言不由得喜上眉梢，她接过任未成手中的马鞭，娇笑道：“谢谢表哥。”

这时东方宛玉才翻身下马来，走至二人面前笑道：“现下皇甫妹妹该是高兴了，只是表哥虽说与皇甫妹妹有婚约，却只拿一根鞭子作为定情信物，未免太敷衍了些。”

“就是玉姐姐话多！”小女儿家面子薄，皇甫棠听见她拿自己与任未成的婚事玩笑，几乎瞬间便红了脸，跺了跺脚道：“表哥你看，你老是由着玉姐姐欺负棠儿，她现下说话越发没个正形儿了。”

“哈哈哈，你玉姐姐的确没说错，马鞭的确寒酸了些。”任未成伸手拍了拍皇甫棠的头，柔声道：“等到咱们成婚那日，我修一座金屋给你作为新婚之礼，可好？”

“恩！”只见皇甫棠重重地点了点头，猛地扑进了任未成的怀中，她的脸上虽然还带着些许小女孩未脱的稚气，但那在遇见情郎时最甜蜜最满意的笑容却瞬间让她变成了一个美丽的女人，幸福而又温柔。

天已蒙蒙地亮了。

东方宛玉看着面前的马鞭，思绪不禁飘向了十数年前。那时的她们，虽然彼此之间有些妒忌和争执，却是比之后的许多年都要亲密得多。

最初的皇甫棠虽说一直嫉妒任未成曾说过更喜欢东方宛玉，但她却从未向东方宛玉真正在明面上发过难，哪怕是一些小口角，也都被两人各退一步巧妙地化解了。

真正的决裂，似乎是在任未成为临安王时一连纳了两位侧妃和两位侍妾之后，皇甫棠整个性情大变，见到任何与任未成亲密的女子都是黑脸相向，哪怕是东方宛玉也不例外。

之后东方宛玉远嫁江陵，只听说皇甫棠这些年的性格变得愈发像淮忆姨妈，霸道无礼，泼辣凌厉。渐渐地，“跋扈善妒”便成为了后宫女眷提起皇后时的代名词。

而她们彼此再次相遇时，皇甫棠早已失宠，而东方宛玉刚送了陆晚儿入宫侍奉任未成，两人势不两立，一言不合又是一次吵闹。

如今想来，皇甫棠这一生的喜怒悲欢，似乎都是为了那一个男人而存在。

就连到最后，她那般恨着那人，甚至不惜以死相决绝时，竟也不舍这条马鞭。

“郡主，我听说，皇上下旨，将皇甫娘娘以嫔妃礼制下葬，葬于景陵为太皇太后准备好的陵墓侧室。”妆城推门而入，正准备服侍东方宛玉洗漱，却见东方宛玉和衣而坐，似乎一夜未睡。她不由惊道：“郡主您就一直盯着这条马鞭过了一晚上？”

东方宛玉闻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马鞭送来时已经快天亮了，本就快醒了，无妨的。”

妆城咬了咬唇，低声道：“奴婢知道您心系故人，可也该仔细着自己的身子。”见东方宛玉并未回应，只得无奈地叹道：“唉，奴婢劝不动您。”这时才看向那马鞭道：“奴婢记得这是那年皇上赏给皇甫娘娘的，却不想她最后还留着这鞭子，数十年了，早就用不了了。”

“是啊，数十年了，早就用不了了。”东方宛玉接过妆城手上的盒子，将马鞭仔细地放进去，接着突然有些惊讶道：“等一下，你刚才是说，葬于景陵？”

呵，任未成，你真是好狠的心。

东方宛玉放在盒子上的手紧了紧，随后松了开来，她把盒子递给妆城道：“既然皇上已经下旨，这东西就再也没有什么用了。去送给淮忆长公主吧，只说是皇甫娘娘最后的遗物。”

看着妆城渐渐走远，东方宛玉伸出双手捂住脸，紧紧地闭上双眼，心中只觉得寒意阵阵。皇甫棠专门留下马鞭让宫里可以轻易见到任未成的人转交给她，就是想靠着她的劝说与这旧物一起出现在任未成面前可以劝得他念及昔日他们三人自小一起长大的旧情，让皇甫棠可以葬在任未成给自己准备的定陵之中。

怕是皇甫棠自己也想不到吧，她离世的第二日清晨还未早朝，他的旨意便已传遍了任安城的王公贵族家中，根本不给东方宛玉去求情的机会。

东方宛玉心中的凉意愈发强烈起来，她的牙齿之间在颤抖，双臂也止不住得发起抖来。她从来都知道君王薄情，却不曾想她最亲爱的表哥也能如此。她还记得那个当年说着要造一座金屋给皇甫棠的少年情深义重的模样，然而就是一瞬之间，那个少年变成了如今的帝王，将皇甫棠逼死在冷宫之中，葬在外祖的陵墓里。

原来竟是至死不复相见，来世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