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以下,登龙台以西,渡口孤岛以北,整座老龙城陷入了光阴长河瞬间停滞不前的境地。
当范峻茂看到那抹雪白身影如坠地之天虹的瞬间,脸上充满了无穷尽的缅怀追思,最后竟是热泪盈眶,站起身,欲言又止,又以一个历史悠久的“安坐”之姿,端端正正坐在云海之上,后世儒家君子,讲究正襟危坐如尸坐如神明,即是如此。
灰尘药铺那边,裴钱手持行山杖,在铺门外边的巷子里正施展着疯魔剑法,浑然不觉天地异象,门槛那边的赵氏阴神已经纹丝不动。
外城有位身材矮小的富家老翁,一脚刚要踏出,一皱眉头,缩回了脚,纹丝不动,只是转动眼珠子,略作思量,又以更加隐蔽的阴神出窍远游,鬼鬼祟祟,又如鱼得水。
老龙城东门外,云林姜氏的教习嬷嬷满脸涨红,本命飞剑在窍穴内嗡嗡颤鸣,这才使得她能够竭力看到一些模糊画面。
桐着点打。”
杜懋见到那幅不同寻常的画卷后,不再犹豫,将那派不上用场的本命仙兵收回窍穴当中,同时祭出金身法相,一肩膀撞开小天地,往南海飞掠而去。
她没有追赶。
老秀才笑了笑,随手丢出那幅画卷。
高大女子与杜懋那尊金身法相一前一后消失。
然后那一卷轴山河图悬停在了老秀才身前,至于这座老龙城小天地,重新合拢无缝,老龙城外,除了那位教习嬷嬷能够稍稍眨眼,其余人等,依旧全部寂静不动。
画卷上,时不时传出一阵阵丝帛撕裂声响,是被杜懋的金身法相撑开画卷天地,更是被一剑剑破空所致。
看得老秀才心疼不已。
不到一炷香功夫,老秀才心中大定,屈指一敲画卷某处,然后收起了画卷藏在袖中。
高大女子缓缓从虚空处走出,老剑条悬挂在腰间,磨砺锋锐的那一小截剑尖黯淡几分。
她打着哈欠,手里拖拽着一条腿。
桐悠然道:“在我剑前,十二,十三,有差别吗?”
老秀才小声问道:“那艘吞剑舟呢?”
她心不在焉道:“我撤去了先天压制,由着他的阳神使用这件兵器,然后给我打爆了,不然我早出来了,我就是想知道如今所谓的‘仙兵’,到底是什么个货色。”
老秀才抹了抹额头汗水,“你自己如何了?”
高大女子低头端详着那张白了些的年轻脸庞,似乎在做着噩梦,虽然已经被老秀才暂时止住伤势,可到底会很难熬,她伸出手指,轻轻揉着他的眉心,柔声道:“骊珠洞天大山中那片石崖,是我原先主人的剑意凝化,本来就是我的。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懒得计较这些。后来我跟阮什么来着,做了笔小买卖,他占据了那块斩龙台的三成。”
老秀才瞥了眼她腰间老剑条的剑尖,笑道:“所以你这几年,就在用阮邛的那座斩龙台磨剑?”
她淡然道:“是用真武山的那片,阮邛这片,要留给我家小平安的。”
老秀才汗如雨下。
她望向南方,“这事情还没完。”
老秀才摇头道:“别,千万别,没完是没完,但是你不可以出手了,让我来吧,这是为了小平安好。”
她点了点头,“我这趟回去,暂时就不出来了,如果下次出来,发现你所谓的好,一点都好,我会找到你的,你应该清楚,在你与浩然天下的大道合一后,世间唯有我,可以杀你。”
老秀才干笑道:“咱们是自家人唉,这么凶干啥?”
高大女子,白衣袖口无风飘摇,摇头道:“本来好好的,就因为你非要收他做关门弟子,才有今天的祸事,如果不算半个自家人,你第一个死。”
老秀才瞪眼道:“别说赌气话啊,再说了,你敢当着你家主人的面,讲这混账话吗?”
她直截了当道:“不会说。会偷偷做。到时候陈平安认不认我,不还是我的主人。”
老秀才哑口无言。
她一招手,在她当年赠送给陈平安的那件小礼物崩碎后,从里头坠落出三块长条青石,皆是世间剑修梦寐以求的斩龙台,大小不一,小的如尺子,大如宫殿铺就的一块地砖。她将陈平安交给老秀才,“我出去解决掉些小事。”
老秀才悻悻然道:“有话好好说哈。”
高大女子这次没有走向某地,一样是一步跨出,就来到了某人身前。
正是那位元婴剑修的教习嬷嬷。
高大女子伸出双指,从教习嬷嬷心窍间硬生生拔出了一把本命飞剑,双指夹住那把本命飞剑的首尾,微微加重力道,压得那把飞剑绷出一个弧度。
在这座小天地中,身形无法动弹的老妪眼神充满哀求。
高大女子微微侧过头,“求我?不然与我主人一般,说对的道理,我就答应你不捏断这把飞剑。”
这是明摆着不讲道理了。
稍等片刻,这位云林姜氏的教习嬷嬷,哪来的仙人境神通能够在这座小天地言语半句,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