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维赞颂声不绝于耳,波军既已无力反击,那便是说李帅的消耗战法奏效了,今日必可一战功成,李帅加官进爵之日,便是大家伙扬眉吐气之时,没准还能在史书上留下那么一笔,那更是莫大的荣耀了。
喧闹过后,明军将领们纷纷举起千里镜,瞧着对面那片阴森的松林。日出东方,那阴森的松林间尸体狼藉,隐约可瞧见人影晃动,便如同一张血盆大口,不停吞噬着闯进去的士卒。这样精锐的波兰军团,这样的仗谁也不愿意再打了,此时侦骑来报,倭国主帅丰臣国松战死
于两军阵前。明军将领们微一错愕,一个倭人的死并未影响他们的好心情。李争鸣却在心中唏嘘,这又是一个大明的忠勇之士,他却连此人的真名也不晓得,吃些见着了丁文朝丁大人得细细请教,总要让他家中妻子父
母一生富贵,才心中稍安。丰臣国松战死,倭军已然是油尽灯枯,出兵时五万之众伤亡大半,余部不足两万,精华不再。这样恐怖的伤亡比例,是马城,李承祚,李争鸣等人一手造成的,倭国打从战国时代积累的武装力量精华,覆灭于此,只换得了波兰人的前沿阵地,还有越发匮乏的弹药储备。此战对倭国历史影响极大,
倭寇人的血在乌拉尔山流干了,骨头被打断了。
倭人引以为傲的勇气,在当世最强大的波兰军团面前,撞的头破血流,一无是处。
“诸位!”
李争鸣收起了黯然神伤,一声低吼,周围嘈杂议论声戛然而止。
“出吧!”
“遵令!”
甲胄响动,信心满满的明军将领纷纷将右手锤在胸上,轰然应诺。
伤亡惨重的倭军撤了下来,无力再战,便轮到明军硬啃这块硬骨头,在血火中淬炼出来的大明新军自然不会畏惧,这是一场避无可避的血战,面前这座大山只能靠大明人去搬开,摧毁,别无选择。
前线,堑壕中。后头嘈杂的脚步声响起,张水子松了口气,攥紧刀柄的手松开了,后队友军终于驰援了上来,一个个素白色的身影跳进堑壕,气喘吁吁,从二线阵地前进到一线堑壕也有三四里远,还都是山地,给明军的
集结造成了极大困扰。
张水子一咬牙,翻身站起,掀开白袍露出金灿灿的领章,拥挤的堑壕中一个哨官瞧见他的领章,官阶吓了一跳,慌忙猫腰跑了过来。张水子搭住那哨官肩膀单膝跪地,两人便耳语交流起来。
“标下江北前营第三哨哨官张进,参见大人。”那哨官气喘嘘嘘的,一边耳朵因为冻伤发红,肿胀,显得有些滑稽却极是恭谨,他晓得能在前线存活下来的将官,那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这位官长也不晓得是那一部人马,这形象倒有些特别。张水子兴
致不高的应了一声,朝着前头指了指。
那哨官张进却兴致高涨,张望着前头尸横遍野,连连惊呼:“啧啧,这是死了多少人。”
“造孽呀!”
跃入堑壕的明军越来越多,探头探脑的张望着,议论纷纷,被倭军惨重的伤亡惊呆了。那哨官张进竟喊来一个部属,耳语一番,那部属竟右手抱左手,掐了一个太极子午印,嘴里念念有词的吟唱起来了。
“三茅真君宝诰志心皈命礼,天人道德。先圣宗师。”
“冲惠仁佑神应真君在上,弟子请三官保命!”
瞧着那手掐法印虔诚干瘦的士卒,张水子嘴角的横肉又在抽搐了,强忍着一巴掌拍过去的冲动,将脸转开,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大战将起,这夯货还在捏法诀,做法事,惹的他心中冒火。
那哨官张进瞧着他脸色不善,尴尬笑道:“大人莫怪,我这亲兵可是三茅正宗,嫡传的,灵着呐!”
张水子不信鬼神之说,懒得理会,自顾自的抱着刀闭目养神。他麾下一班奇兵队部属却纷纷聚拢过来,干笑着要求个平安,纵然是百战余生的老卒,沙场上的百战精兵,谁也不愿枉送了性命,多数是宁信有,不信无,聊以慰藉罢了。张进倒是来者不拒,有求必应,
让那道士出身的亲兵给大家伙祈求一番,保个平安。
“冲虚圣佑真应真君。地仙上真。定禄右禁。冲应德佑真应真君。地仙至真,收!”
张水子眯着一双三角眼,瞧着那士卒收了法力,心中倒是并无鄙夷,古来中原大地便是道佛之流盛行,禁之不绝,军中同样也是如此,大战前烧香拜佛的大有人在,无非是求个心中踏实。
瞧着那身材瘦长的道长,张水子对道教倒是有些敬意的。时逢乱世,道士通常便下山救世,到了盛世,那便换成佛家开门迎客,佛道之争,高下立判。一片祥和静谧中,夹杂着堑壕外倭军伤兵的嚎叫声,直到日上三竿时各部明军进入了进攻出发地,隆隆的炮声
再起,大战爆发。二度炮击,明军各炮营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将漫天的炮弹轰了出去。低空掠过的炮弹呼啸声很快盖过了堑壕中的嘈杂声,将波军前线的堑壕,箭楼,木屋笼罩在漫天扬起的积雪冻土中,那浩大的声势让人
心惊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