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曲道别的话已经到了嘴边，见到她这个动作之后却没出口，只是愣了愣，不明白他此举何意。

冰城虽然对她不错，可他的表情却一贯带着小傲气，就如同他的冰一样，漂亮却寒冷。

而如今，这个人脸上多了些迷茫，用一种极其脆弱的表情瞅着她，让她有些始料未及，不知该如何。

冰城的眼睛已经阖上了半拉，一副随时能睡着的模样，可即便如此，他的眸子里还是委屈中带着期待，就这样瞧着她。

姬无曲瞅着他的表情，感觉这人仿佛是希望她做些什么。可她却还是有些不明白，故而依旧愣愣地看着他。

两个人相对无言，就这样一个表情脆弱复杂，一个各种懵点，相互看着对方。

半晌之后，冰城把敛住的眼皮又睁开了些许，随后又低了低头。

姬无曲：“……”

这大孩子喝醉了倒是不哭不闹，但做的事却也让人不大明白。

酒后容易暴露人性，故而醉了酒之后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儿的人都有。在姬无曲看来，他这点举动着实算不得什么。

只要没有什么伤人或者伤己的行为，那都出不了什么事。

若是这事发生在以前，她什么也做不得，可现在她有赤莲之火，完全可以把这人送到他师父跟前。于是便问道：“师兄，要不要给你送回去。”

冰城闻言，虽然依旧用那样的表情看着她，却摇了摇头。

姬无曲见此便更加放心了，这人还能听懂人话，挺不错。

不过他却是不想回去，要从这睡么。

她这么想着，却十分理解。毕竟如今这娃正生着他家师父的气，不想回去也正常。

师父在家的时候一般不让她这么办，不过师父不在的时候，她经常和小师姐一起如今天这般，寻个山头一起喝酒。然后觉得被微风吹得很舒服，她们又懒了，便直接躺在山头上看星星，然后开开心心地睡一夜。

不过她以前没有师父给她的绒羽，故而每次这么任性一把过后多半是要染风寒的。但她小师姐毕竟有修为护体，怎么折腾也出不了问题。

她这冰城师兄的修为多半比她小师姐要强一些，故而他若是在这睡了，约莫也没什么大碍，没准被微风吹一宿，又晒了晒月亮，第二天更神清气爽了呢。

想到这里，姬无曲也笑了笑，左右这人还有意识，让他睡在这里也无妨。

既然如此，她便想要和他这个半梦半醒的师兄道别了，于是又笑了笑，道：“师兄……”

话刚刚出口，只是喊了个称呼而已，她的手便被冰城给拿了起来。

姬无曲不明所以，却只见冰城依旧用那副表情看着她，随后把她的手放到他的头上。

姬无曲：“……”

她才知，原来这人一直低头是这个意思。

手中温软舒服的触感传来，姬无曲不由笑了笑。

她又想起初遇她这师兄时，他还是个几岁孩子的模样，一脸稚气，一脸傲娇，十分拽的样子。

当时他十分矮，也就将将到她腿根的样子，却一口一个“笨女人”地唤她。

当时两个人对对方的评价她还记得。

——长的还行，就是笨了点儿。

——本事还行，就是矮了点儿。

她当时被他“挟持”走之前，瞅着那孩子一头漂亮的银发，还没忍住抓了抓。

后来互相知道身份了之后，冰城莫名十分给她面子，起码不对她发脾气。就算他因为别人炸了毛，姬无曲过去摸摸他的头，也能把他的毛顺了。

他的头发十分细软，手感很好，反正摸着很舒服。虽然不知为何那孩子喜欢她摸他头，但是姬无曲倒十分乐意做这事。

后来么，后来这孩子精血回身之后长成了如今这么高的个头，姬无曲便再也没有给他摸头顺毛了。

从初遇至今，其实不过隔了短短几个月。不知是姬无曲记性太差，还是最近的事太多，她竟觉得和冰城初遇之时离现在很遥远，她揉他的发时，离现在也很遥远。

却不想，这人如今醉了酒，竟然想被人摸摸头了。

姬无曲不由生出他还是个孩子的错觉，于是眉眼弯弯地笑了，顺了他的心意揉了揉他的银发。

事实证明变小了的他和长大了的他，头发的触感都十分好，姬无曲便不由得多揉了他一会儿。

冰城感觉着头上的触觉，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眸子里的那种委屈却消失不见，只剩了迷茫而已。

不过虽然现在他的神色虽然依旧冷硬中带着傲娇，却明显十分愉悦。

随后他闭上了眼睛。

……

赫连站在镜木旁，面色是那种没有表情的面色，不过眸子已经漆黑到了极点。

他注视着触着冰城头的那只手，目光仿佛很平静。可若细看过去，便可知里面早已经狂暴了起来，甚至带着微微嗜血的光。

毫无疑问，赫连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