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看到他连杀两人,她都无动于衷,又怎么可能因为他的一句话就变得正常起来?
回头凝视着她木然的脸,薛遇眼底陡然一痛,却硬生生忍了下去,沉声道:“我们走吧。”
楼下的大厅里人太多,想要避人耳目,只能选择窗口。
背着夏九歌刚站上窗台,两个搂抱成一团的男女大概是喝的高了,竟撞开了这里的房门,滚倒在了地上。
薛遇此刻一手扶着窗框,一手抓紧了夏九歌,压根就腾不出手来杀人灭口。
那一对男女大约是觉出了地板上黏腻的不对劲,待借着外面走廊照进来的灯光,看清楚了满地的鲜血和尸体时,女的立刻就爆发出了一声尖叫。
暗夜中,宵练的剑光陡然闪现,把那一对男女刺了个对穿。
几乎是与此同时,薛遇感觉到,原本环在脖子上的那双手突然松了。
耳边传来低低的惊呼,薛遇急急回头,正好撞上了夏九歌惊惶的双眼。
那一刻,他的心情意外地矛盾,一来是因为她的突然坠落而担心,二来竟然是欣喜的情绪,因为她终于有了情绪的变化,终于变得……正常起来了。
这个矛盾的念头只不过在心底闪了一瞬,出于本能,几乎是在她双手松开的瞬间,他已经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她抬起惶惑的眸子看着他,眼睛里竟然有一丝依赖的感觉。
薛遇只觉得心头一软,下意识地柔声开口:“不要怕,我不会放手的。”
这里虽然并不高,但她现在就像是迷失了心智一般,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没什么区别,他怎么可能放手,让她面对可能会摔伤的危险?
他说出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指望得到回应。
然而,耳边却传来了她的声音,似乎因为太久没有说过话,而显得有些沙哑,只是在这样的夜色中听来,那沙哑似乎也带了别样的妩媚,如同一根羽毛轻柔地拂过心尖。
“真的吗?”她仰着脸,下巴因为清瘦而显得越发的尖了,我见犹怜。
薛遇低眉一笑,无限温润:“当然是真的,别怕,抱紧我,我会带你平安落到地面的。”
说着,他的手臂已微微发力,把她整个身子向上拉起,揽入怀中。
令他惊喜的是,夏九歌竟然十分配合,甚至伸出一只手来重新勾住了他的脖子。
薛遇的心软了又软,下意识地低眸想再看一眼她如此依赖自己的神情,只是她此时却已低下了头,一双眼睛藏在了阴影中,看不清楚是什么表情。
从他的角度,他现在只能看到她如花瓣般的唇微微开合,似乎是说了什么,然而耳边除了风声之外,他什么都没有听到。
刚才那惊鸿一瞥,她说的好像是三个字……傅子恪?
薛遇脸上的微笑立刻凝滞,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夏九歌已然抬眸,刚才还惶然失措的眼眸,瞬间已盈满了冷厉寒光。
扣住窗框的手陡然一松,薛遇在最后关头选择了放手。
因为身在半空,攻击又是来自于紧贴的身侧,所以他避无可避,只能借着这下坠的动作,硬生生地让那一击微微错了几分,几乎是紧贴着心脏擦过的。
心口陡遭重创,但他仍然不管不顾地收紧了手臂,把夏九歌护在了怀里。
滚落在大街上之后,薛遇才放开了手。
刚才,他几乎承受了所有坠落的冲击,右臂肘弯处剧痛,大约是骨头裂了。
然而右臂处骨裂的疼痛,和心口的疼比起来,根本就不算什么了。
而且,他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因为受伤而疼痛,还是因为她此刻的无情而心痛。
抬起左手捂住心口创伤,薛遇吃力地抬起眼睛,就看到了在暗夜中执弓走来的少女,银色的长弓之上,泛着淡金色光芒的利箭已然凝聚成形。
夏九歌抬起弓箭直指他的咽喉,冷冷开口:“我要杀了你。”
薛遇嘴角的笑容带了一丝苦涩:“是为了傅子恪?”
夏九歌抿了抿唇,尔后一字字道:“是为了替我的夫君报仇。”
那“夫君”二字落在他耳中,竟比她射出的箭还要锋利,且直中心脏,让他疼到几乎无法呼吸。
心痛到无以复加,他却松开了捂住心口的左手,嘴角甚至依然保持着淡淡的微笑。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便闭上了眼睛。
对方一副引颈就戮的样子,夏九歌的手不禁颤抖了一下,然而想到傅子恪被宵练透胸而过的画面,她的目光便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手指微松,在月魄弓弦如轻吟般的震颤声中,箭支如坠落的流星,挟着耀目流光刺向薛遇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