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睛藏在斗笠的黑纱之下，不然一定会露出怯色。

“周兄，书兄，别来无恙。”

恍惚间，我竟然觉得这个声音莫名的熟悉，但记忆中那个声音是模糊的、隐约的、听不真切的，所以没有办法对比。

我转过头去看至知，隔着一层黑纱，我艰难地辨认出他脸上是一副颇为奇异的表情。看着面前的这二人一妖，我心里无端地冒出来这么一句感慨：“这可是同父异母的三兄弟啊……”

至知若有似无地点一下头当作回应，之后这三兄弟之间便再也没有什么话可说。这时我突然想起一件不能忽略的事——在杜家真正见过我阴身模样的只有银面一个人，而银面是杜家的手下。

一想起银面，我心里总归不踏实，不晓得他做的那些事是不是受杜家人指使的，而且他神出鬼没很不安分，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儿来。于是我不禁眉头一皱，这种事情也不好当面问他们，就算当面问，他们会对我说实话吗？

思前想后，我还是决定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反正不管是银面还是杜家想搞事情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只要他们不妨碍我办事儿就行，见面这点儿假客气还是得做足。

“咱们现在也算是老熟人吧，你叫我‘须臾’就行，别那么客气！”

杜合欢嘿嘿笑说：“我大哥杜誉，还有表字，叫‘子谦’。我嘛……倒是没有那么多讲究。”

我本来想报以一笑，但思及反正我笑他们又看不见，倒不如省下这个表情。人就是麻烦，名儿就名儿嘛，非要弄个姓，现在还来个表字。

我略略拱手行礼，说：“进城的人这么多，不知道什么时候儿才轮得到我们，我先上车休息一会儿，你们请便。”说完我就转身上车，马车厚重的帘子一落下，感觉耳边瞬间就清静下来，难得能够这么小憩一会儿。但是好景不长，这世上的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不一会儿，至知就叩窗把我叫醒，我下来一看，就见面前赫然站着神教右使木欣。

“我家主人让我来讨回这辆马车。”

眼睁睁地看着马拉着车被木欣牵走，我和至知相对无言寒风里，境地甚是凄凉。

杜家两位公子并不与我们同行，在叹完杜家兄弟情薄之后，我不得不再次面对自己多舛的命途，犹自在萧瑟的晚风中自哀自怜。

好不容易进得城来，找到下榻之处后，我就在房间里抻臂扭腰、活络筋骨，然后把至知包袱里的东西翻出来。他在暗中跟着我和华月的那些日子里新置办出一大包我没有见过的家当，但一路上我一直没有找到时机打开来瞧。

说起来实在窘迫得很，我俩没有谋生计的本事，在人界目前只能坐吃山空，所以到现在身上已经没有多少银钱，从此以后不得不省吃俭用、清贫度日。于是这一次我们便决定只要一间房。

“你这儿都是从哪儿淘来的东西啊？”我随手拿起两颗“枉生子”在手中把玩，无趣，又翻出来两把折扇。展开一看，扇面之上花鸟虫鱼，似有鸣声啾啾、泉水潺潺，竟如此雅致。

至知双手抱着后脑勺儿躺在床上，漫不经心地说：“我这还不都是为你？你要找世间聪明人，但聪明人大都有些怪脾气，不想办法给你置办点儿拿得出手的东西，将来怎么跟他们讨价还价？”

我点点头，心想确实如此，对付三里国小世子的那种野蛮法子肯定不能再用第二回，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智取为妙。能够用钱解决的事儿就尽量不要动武。

“但你是如何弄得这许多稀奇东西的？”

至知“嘿嘿”一笑，说：“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