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夜里,开始落雨,到了隔日,雨势依旧没有停止,明明已经是白日了,但是天空却是阴霾的,霪雨霏霏,浓重的湿气,让屋子里的器物都像是沾着层水气,让人觉得不太舒爽。
还不到卯时,段倚柔就已经清醒了,而夏候胤不知何时已经离去,当她清醒时,屋子里除了她之外,就只有一屋子的静寂。
她将披散的长发绾成一条粗辫子,拿出才绣到一半的荷包,继续做着针线活儿,一边等待着绿锦过来给她梳发绾头。
原本,她应该一早醒来就去给老太爷请安敬茶的,可是就在不久以前,太爷院里派了人来传话,说老人家这几天精神不大爽快,要她别忙,过几天再去请安就好了!
窗外的雨,依旧绵绵细细地下着。
以往按照这时候,绿锦应该已经端热水过来给她抹脸,可是,那丫头怕是不想打扰她与夏侯胤,今儿个来晚了,但她也不太以为意,做着手里的绣活儿,时间倒也是平平静静地过去了。
在她的心里只觉得好笑,她与夏侯胤之间根本就不怕被打扰,昨儿洞房花烛夜,他们之间没行周公之礼,他倒自个儿先去找周公了,更衣之后他便自个儿先睡了,后来唯一的对话是他喊说烛火太亮,要她把火吹熄,让她只能在一片黑暗之中,把自个儿身上繁重的嫁衣给脱掉,躺到他身畔时,虽然小心翼翼却还是惊动了他,在黑暗之中,他侧过身去背对着她。
这时,她忽然听见了门外有动静,以为是绿锦过来了,才抬眸想要唤她的名儿,就听见一道略有些年纪的女声叫唤。
“参见夫人。”说话的人是一位年纪约莫四十开外,脸蛋身形略显得圆润的妇人,在她的身后带着几名丫鬟,而在她的身旁,站着一名穿着打扮都显得矜贵的姑娘,那白嫩的脸蛋,与妇人有几分相似。
“不必多礼,崔嬷嬷。”段倚柔看妇人的年纪与长相,一眼就认出她是吴长芳,因为嫁的夫君姓崔,被称崔嬷嬷,在嫁进夏侯家之前,她就曾经听说过这位崔嬷嬷在府里的说话分量不小,只是这几年夏侯容容逐渐掌握权柄之后,影响就渐渐不如从前了。
对于新夫人能够一眼就认出自己,崔嬷嬷有些讶异,不过她毕竟老练,只是笑了一笑,抛了个眼色,使动身旁的两个丫鬟走到寝房去。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段倚柔眸光沉静地注视着崔嬷嬷,同时注意到在崔氏身旁站着一名妙龄女子,穿戴与一般丫鬟不同,偎在崔氏身边,两人的神情看起来不似主从,倒像是母女。
“请少夫人见谅,这是规矩,咱们只是照着规矩办而已。”崔嬷嬷说完,领着一旁的妙龄少女入内,完全没将她这位新夫人搁在眼底。
这时,段倚柔就听见隔屏之后,传来了几个人的交谈声。
“启禀嬷嬷,没见红,垫褥是干净的。”
“看来传言一点都不假,咱们新进门的少夫人早就不是清白之身了,是给别的男人睡过的残花败柳。”
丫鬟们交谈的音量,压得低低的,像是在谈论着极羞耻的丑闻,不能教人给听见,但是,段倚柔却是听得一清二楚,藏在她们言语之中的恶意嘲弄,伴随着她们压低的嗓音,跟着一并传进她的耳里。
潮湿的空气,原本就已经教人快要喘息不过来了,此刻,她更是觉得快要窒息了。
她是清白的!她是的!
段倚柔想要大声地告诉她们事实,但是她不能说,因为藏在实话之后,还有着一个教她更不愿意面对的丑事。
那就是在她与夏侯胤的新婚之夜,他没有与她洞房,要是教人知道了这件事,只怕会教有心人做出更大、更教人难以忍受的文章,所以她不愿意辩解,不想教人知道夏侯胤不愿意碰她,不想激动地否认与这些丫鬟们一般见识,那不过显得她心虚与不堪。
“请夫人见谅,不是小的存心冒犯,实在是规矩,咱们只好照办了。”崔嬷嬷让人换了被褥套子,走出来对段倚柔说道。
段倚柔看着眼前众人,抿唇一声不吭,此刻的她多希望绿锦早就进来给她梳洗穿衣完毕,至少,一身端正的妆扮,让她可以更挺直腰杆面对眼前这一些存心来瞧她好戏的奴婢。
再如何不堪,她也总是段家的千金,夏侯家的新夫人!
这时,崔嬷嬷忽然想起了什么,拉过一旁的妙龄女子,“对了,少夫人,忘了向你介绍,这是我的女儿,名叫崔容莲,府里的人都管她叫莲姑娘,身分是比一般人特殊了点,可不是当差的奴才,她与胤爷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两个人的感情好得就像是两小无猜,就希望少夫人能够看在他们一起长大的情面上,不要计较啊!”
“娘,你做什么对她说这些呢?我要与胤爷在一起,她又管不着,难道,以她现在的立场,还能爬到胤爷头上去不成?”崔容莲扭着娘亲的衣袖,对于眼前的情况有千百个不满意。
一旁的两个丫鬟听见这番话,掩嘴窃笑了起来。
段倚柔看着她们,忍不住微微动了怒,只是面子上没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