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半是花白的头发长长披散在枕上,脸色苍白得像搽了粉一般,被雪白的寝衣一衬,更显得憔悴了。
齐崇光见素日保养得宜的外祖母变成这副模样,不由得十分心疼,忙快步上前去,忍住酸楚问道:“外祖母,你怎么样了?”
林太太整个人很沧桑的样子,但看见他来,却露出欢喜的笑容,衬得一张脸也有光彩了,忙朝他招手。
齐崇光忙在床榻边坐下,任由她拉住自己的手,关切问道:“外祖母怎么样了?可请太医瞧了?”
林太太不答话,只拉着他细细打量,喜笑颜开道:“一个多月不见,崇光你长高了很多,人瞧着越发俊秀了,外祖母很欢喜。”
齐崇光心中焦虑,见她不答话,便转头看向立在床头的二舅母乔氏,欠身问起林太太的身体状况,又说她们该请太医来瞧。
乔氏抹泪道:“何尝没有请大夫?但婆婆这是心病,请大夫根本没用。”
齐崇光一脸惊讶,又十分担忧,忙问缘故。
乔氏却不肯说,林太太也看着她,带着嗔怪之意,皱眉道:“就你多嘴,这事儿我一个人烦恼就是了,何必将崇光牵扯进来?”
如此这般,自是弄得齐崇光越发惊疑,执意要问清内情。
林太太见他再三追问,只得让底下伺候的人都散了,这才向齐崇光道:“说破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近来我时常梦见你母妃罢了。”
齐崇光闻言,彻底愣住了。
他一出生,母亲林梦湘就去世了,对于母亲,一点印象都没有,只从底下伺候的人和林家人口中得知,林梦湘长得好性情好,还很有才气,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好女子。
听得久了,齐崇光便在脑海里勾勒出了母亲慈爱温柔的形象。
如今听得林太太梦见林梦湘了,他回过神后,立刻露出孺慕之情,忙问道:“外祖母,你都梦见什么了?”
叹了一口气,又道:“我时常想母妃,为什么她没入我的梦呢?”
林太太叹息道:“你是她的孩子,她年轻去世,最惦记的,自然是你。虽然她没有入你的梦,但在我的梦里,她心心念念都是你呢。”
齐崇光闻言大喜,忙拉着林太太,询问林梦湘给她托梦的景象。
母亲早逝,但身为孩子,谁能不在意自己的母亲呢?
齐崇光虽然少年老成,但心底其实一直很挂念母亲,无数次想象,如果母亲活着,必定会疼爱自己,护着自己,让自己无忧无虑。倘若自己是有母亲的孩子,必定会好好孝顺她,让她以自己为荣。
只可惜,他所求所盼望的母子情深不可得,如今,只能从外祖母的言语中,领略一下母亲对自己的爱了。
林太太见他一脸兴奋,却露出为难之色,沉默下来没有言语。
一旁的乔氏却是开口道:“婆婆觉得碍口,我却是不怕的。小公子,听说你近来跟佳禾郡主的女儿李小姐走得很近,很喜欢她,是吗?”
齐崇光立刻涨红了脸,皱眉道:“这是哪里来的流言?我只是跟她多说了几句话罢了,怎么就成喜欢她了?”
乔氏目光一闪道:“你是否喜欢她,这个且不论,但大妹妹给婆婆托梦时,一直在哭泣呢。”
齐崇光吓了一跳,忙问道:“母妃为什么会哭?难道她过得不好吗?”
乔氏抹泪道:“大妹妹倒没说自己好不好的话,只对着婆婆哭诉,说佳禾郡主占据了她夫君的心,抢走了她的位置,如今,佳禾还要让自己的女儿跳出来,将儿子也抢走,她很伤心呢。”
齐崇光一脸呆滞,茫然道:“这都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乔氏暗骂了一声真笨,面上却不露声色,拧着眉道:“小公子不懂吗?这也难怪,你年纪小,自然不懂情情爱爱之事,我来给你解释一番。”
说着便看着齐崇光,问道:“去年四月,满京城都在传你父皇跟佳禾有私情,这事儿你该知道吧?”
齐崇光侧首想了一会儿,答道:“我恍惚记得有这么桩事儿,但没两日,事情就平息了,算不得什么。”
乔氏冷笑道:“算不得什么吗?当初起流言时,皇上并没有站出来反对,他是什么态度,由此可见一斑。”
她说着看向齐崇光,冷声道:“几年前,皇上还带着你,去江南见了佳禾郡主一家,这事儿你忘记了吗?”
齐逸峥愣住,登时一连串的事儿从脑海里涌现出来。
那年的江南,他与李蕾儿初次相见,父皇就将李蕾儿视若珍宝。
去年四月,佳禾郡主一家从江南归来。父皇携了他,悄悄去京郊迎接。
五月,父皇命他去给李蕾儿送饰物,他跟李蕾儿打了一架。事后,父皇不但没有半句安慰之言,反而先问李蕾儿的境况。
李蕾儿住在东宫时,他们起了争执,他去父皇跟前告状,父皇不但没理会,反而将他嘲讽了一顿。
前尘如梦境在脑海中如流水划过,终于凝结成一句话——父皇如今最爱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