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让我看看啊。”一边饶有兴趣的说着，年轻警察一边“刷刷”的直接往文件夹的最后一页翻去，我就不明白了，难道这玩意不应该每一页都盖有公章，难道不是只需要看看拘留证附件上面的公章就知道是哪家单位的名目了吗？

“呵呵，文件还不少呐，何冲，你这个案子不轻哟，自治区厅里都有盖章的。嗯，这个是什么？”打趣着，年轻警察心情很放松。也是的，新疆监狱以前可是专门全国知名的重刑犯监狱，而且无论犯案多么残忍冷血的犯人，最初都要从看守所这一个关卡经过，特别是和田地区看守所这种老机构，里面的警察真的算得上见多识广，年轻一些的就算没见过也听老警察三番五次的闲聊过，面对我这个看起来就老实巴交的嫌疑人自然是轻松得很。

不过，我还是隐约的从年轻警察的脸上看出了一丝的凝重，文件夹越向后面翻，他已经停止了吐槽，面色是真的肃穆起来，我的心也提到了嗓门口。难道，田甜他们还真的给我扣了一个泄露国家机密的大帽子，这就不好玩了，这玩意弄不好就是重罪啊！

“嗯，那啥，何冲，你还有什么事没有，没有的话就回监舍好好呆着，等着提审。”翻到文件夹的最后一页，年轻警察明显有些出神，他愣了一两分钟，突然合上文件夹站起来，态度让我捉摸不透。

“管教，那个，你不能说说吗？我家里没有亲人了，一直呆在看守所也没人送钱，你知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没法猜得出年轻警察态度忽然改变的原因，但不等于我不可以找一个正当的试探理由。果然，年轻警察被我说的一愣一愣的，看守所不是慈善机构，当然是希望每个人犯都自己掏钱，这也是看守所的一笔大收入。说一句不那么好听的话，或许看守所的警察们的奖金都会有一大部分是从这些利润里面而来，上级的拨款更多应该是保证警察们的基本工资和所里的公务开销罢了。

摇摇头，年轻的脸庞上闪过一线为难的神情，旋即变得很是诚恳的说道：“何冲，你既然进了这里就别多想，看守所也不缺你这几个钱。你要是抽烟缺钱我可以给你打个招呼，你先拿烟抽，钱以后再说。”或许是我比较容易相信人吧，听到年轻警察这样说我有些感动甚至眼角略微有些发酸。

多年的友谊在一种极端的环境下砰然破裂，但又是另一种极端环境，一个原本可以高高在上的陌生人却愿意放下身段来体贴我的处境，这该死多大的一种讽刺呐……

“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你还是找找你在外面的朋友，让他们帮你请一个律师，援助律师你想想就清楚，也就那样。”在送我回监舍的路上，年轻警察用近乎耳语的声调提点着我，我默默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是苦笑不已。——律师是要钱的，我现在的情况，真要是等到上庭那一天的话，能够捞到一个援助律师就算运气好到爆了。

跑黑出租的时候我和几个律师打过交道，嗯，他们虽然都是吐鲁番不出名的小律师，但对律师这个行业的弯弯绕绕还是非常清楚的，有时候在长途的路上他们闲来无聊也会把这些事情讲给我听。

援助律师并不是固定的，各家律师事务所都可以向司法局申请。这都是官面程序，任何人稍稍耗费点时间打听打听就会知道，只是，一般人不知道的是：援助律师是按照时间计算的，司法局会给每个援助律师一个时间计量，在那个时段内，最少要有多少个小时的援助业务。呃，这是不给钱的，但很多律师都会争相参与，因为这可以打出去律师事务所和自己的名气。

凡事都是这样，无论初心是多么的堂皇和美好，时间都会改变一切。到后来，稍许有丁点的名气的律师就不乐意去参与援助案件了，费时费力不说还耽误自己挣钱嘛。于是，很多才到律师事务所打杂的、实习的学生甚至是一些连实习都算不上的所谓“律师助手”的纯粹杂工就成了代替律师出工的义务工了。

司法局对律师事务所具体派遣人员一般很少过问，他们注重的只是在某个时间段某家律师事务所来了人，仅此而已。也就是说，无论上下，大家都把这个事情当做了一个过场，吃亏的是谁呢，肯定是那些急需律师援助的小小老百姓了。

除开不要钱的援助律师，剩下的自然就是全部都要钱的。对于律师这个行业，大部分人是从电视里面看得的多，我和很多人比起来就算是属于接触得多的那种。刑事律师和民事律师最大的不同点只有一个：刑事律师是收了钱也不保证打赢官司，或或者准确的说就没有哪个刑事律师能够有胆量保证打赢一个无罪官司。

问题来了，当事人花了钱却没能无罪释放，那岂不是白给钱给律师了。不，当然不，律师肯定是不会这样告诉你的，可以确定的说，没有任何一个律师会直言不讳的告诉你，嗯，你们家这口子人死定了，所以嘛，你要有心理准备，嗯，钱当然是不退的哦。——这么说的律师是揽不到业务的。

那么，律师们会怎么说呢？嘿嘿，这个老何我真心清楚，拉着那些律师全疆到处跑，时而还扮演扮演事务所司机兼职助理的角色，这里面的猫腻我太清楚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