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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渊沉默了片刻,放下手中茶杯,朝窗外点了点道:“贤侄看这运河中景象可繁盛否?”
陆渊突然开口问了这么一个问题,非但是王守仁,就连谢慎都跟着懵了。
这个陆大人还真是懂得和稀泥,王守仁不过是问了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他就想着用别的话题遮掩过去。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还没等到王守仁作答,陆渊便当先跟了一句。
这句话一出,谢慎心中就已经有了底子。
这个陆渊看来已经深陷此案中,拿运河繁盛景象作比在发牢骚呢。
王守仁也似乎听出了陆渊话中深意,只是他还不知该怎么回答。
“运河繁盛与否并不重要。”
王守仁最终选择了一个最为稳妥的回答。
他稍顿了顿,冲陆渊拱手道:“在小侄看来,只要这运河可以养活沿岸数以千户、万户的百姓,就是大功德。”
陆渊原本黯淡的面容生出光彩来,他频频点头道:“贤侄说的不错,昔日隋炀帝修筑运河为的也是荫及后世子孙,为千秋大业记,不过他是太急功近利了些。”
陆渊对王守仁的回答很满意,他提起笔来在书案上写了一个墨字交给王守仁。
谢慎瞥了一眼,只见一个硕大的“何”字居于纸张正中,分外显眼。
王守仁思忖了片刻,提笔在这个“何”字下写下“盐运”二字。
谢慎一直在观察陆渊的表情,发现一向处变不惊的陆大人竟然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慌。
只不过这惊慌很快就被陆渊自己掩饰了起来,若不细心观察,自然无法发现。
看来谢慎之前的推断没有问题,陆渊果然是此案中的关键人物,甚至可能左右最后局势的发展。
“你把事情详情细细说来罢。”
陆渊能够给王守仁陈说的机会已经很难得了,王守仁自然也不敢托大,便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经过讲给了陆渊听。
陆渊是何等精明的人物,听了王守仁的陈说后并没有立刻作答复,而是起身背负着双手,在船舱之内踱起步来。
有时候没有结果就是最好的结果。因为没有结果至少还不会让人失望。
约莫过了盏茶的工夫,陆渊方是转过身来,冲谢慎淡淡道:“这件事情,老夫会帮你,不过贤侄也需要按照老夫说的去做。”
王守仁本已经心灰意冷,此刻听闻陆渊愿意出手相助,哪里还顾得思考良多,当即冲陆渊行了一记大礼道:“多谢世伯,世伯有什么要求尽管对小侄吩咐,小侄一定尽力而为。”
陆渊摇了摇头,叹声道:“不是尽力而为,贤侄你需要全力而为。这件事情老夫能够使上的气力也有限,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但若是贤侄你不能给老夫提供足够的支持,恐怕你叔父营救起来难于登天。老夫不妨告诉你,这件事能否办妥并不在于老夫,当然也不在于锦衣卫和东厂。你叔父能否成功获救,全凭的是陛下一句话。”
陆渊毫不避讳的把其中关节尽数说与王守仁听,也是心中笃定王守仁不会再去找旁人相助。
只是在谢慎看来,这么一来他们就有些被动了。
“还请陆伯父明示。”
陆渊攥紧拳头,苦笑道:“你可知江南盐运漕运是最肥的两个差事,多少人挤破了头上下打点想要谋得这两个差事,可最终结果都是无功而返。”
对陆渊的这句话,谢慎自然是深有感触。他前世研究明史时,一个重要的研究方向就是明代的漕运盐运。
便拿盐运来说,不但有盐运使这样朝廷官员监督,其模式更像是一种官督民营的模式。不说别的,光是盐引就卡死了所有局外人挤进来的可能。换句话说没有盐引想要插足盐运就是找死。
“盐运使卢仲景固然有罪,但罪不至死。”
稍顿了顿,陆渊继续说道:“你叔父王宿是副职,自然罪名就更轻了。只要能够拿出证据来撇清和本案的关系,自然可以营救其出狱。”
陆渊之所以答应帮王守仁斡旋自然不是因为顾念世交,而是因为锦衣卫北镇抚司乔震乔总旗的一番话。
乔震曾明确表示寿宁伯张鹤龄和皇后娘娘对刘德的审理结果很不满,要求重新审理此案。
刘德秉公处理,参奏盐运使卢仲景十七条大罪,这折子一送到京中便掀起了轩然大波。
卢仲景是张鹤龄的人,刘德这么参奏就是拂了张鹤龄的脸面。卢仲景固然有罪,这一点张鹤龄肯定很清楚。但是卢仲景在盐运使这个位置上这么多年,给张鹤龄的好处无数,张鹤龄肯定要设法保他一条性命。偏偏这个刘德如此不识趣,上奏陛下的奏疏里列数了卢仲景十七条大罪,且句句诛心。
无论如何,事情闹到现在这般田地,卢仲景盐运使的位置是保不住了。张鹤龄肯定不希望这么重要的一个位置落在对手手中,故而他需要物色一个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