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右来人了?”坐在上首的山羊须老者捋着胡须。
“嗯,崔家子,没想到一年光景,那崔家子居然能当上光浍寿防御守捉使府的行军司马,这江烽可真的舍得。”另外一个壮年绯袍男子有些感慨的道:“咱们大梁过去的人在淮右大多身居高位,杨家七郎更是成了淮右第一军的指挥使,算是江烽之下武将第一人,还有那张氏子和丁氏子亦是如此,也不知道……”
“老敬,不要想偏了,这些家族哪一个不早就再打分头下注的主意?连河东那边他们都敢偷偷摸摸的下注,现在河朔那边萎靡,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和大梁关系交好的,若非原来江氏太过孱弱,只怕他们动作还会更大。”摇摇头,山羊须老者叹了一口气,“殿下心中心知肚明,都没有任何表示,你我何苦去做这个恶人?更何况,从现在的情形来看,淮右和蔡州本来就是我们培养出来的一对虎狼,只要他们能互相撕咬,咱们就不怕。”
对面的白面书生模样的男子目光里却多了几分警惕,“大人,淮右势力膨胀太快未必是好事啊,看样子势必插手吴地,扬吴内乱,其得利必大。”
“但奈何?”山羊胡须的老者再度摇头,“蔡州袁氏一样不是善茬,敢向我们提出索要南陈州,就是瞅准了我们对淮右的不放心,口气倒是挺大,居然已经把颍亳二州视为囊中物了。”
“时家已经势穷力竭,颓势难挽,蔡州袁氏就是看中了这一点吧,秦权把时家折腾得不轻,尤其是海州泗州都被蚁贼肆虐,伤了时家的根基。”绯袍男子沉声道:“若被蔡州袁氏得颍亳二州,势必坐大难控。”
白面书生模样的男子有些心有不甘的游目四顾,目光中多了几分茫然,淮北势穷力竭,这本该是大梁的好机会,但是……
大梁太大了,太强了,以至于已经无力将所有人的心思凝聚在一起了,哪怕是殿下也不行。
噢,说错了,殿下更多的心思还是放在如何平衡内部了,崇政院那帮人的攻讦争斗比政事堂这边激烈几倍,这等情况下,若是没有外界的刺激,要让大梁自己主动寻找机会,中间的羁绊实在太多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白面书生内心的纠结和遗憾,山羊胡子老者也有些黯然。
大梁这样一个庞然大物,而且积淀了这么几十年,内部的复杂程度远非外人能想象的了,就像一头沉睡的巨象,如果没有长矛刺中让它疼痛难忍的地方,它是不会轻易醒来的。
之所以同意崇政院那边提出的扶持蔡州对淮北的进攻,未尝不是一种自我的刺激。
只有当看到蔡州对颍亳二州的攻势得手,也许才能让大梁内部的利益群体们躁动起来,让他们意识到其实大梁也可以在这场瓜分盛宴中分一勺羹,大梁才能有所作为。
这其实有点儿像养虎遗患,扶持蔡州未必是明智之举,老虎养大了它是要吃人的,甚至会反噬大梁自己,所以培育另外一头恶狼淮右来牵制蔡州,也是必要的,最好能促成它们的相互撕咬,不死不休。
“等一等吧,看看淮右来人意欲何为,蔡州这边事宜已经基本敲定,崇政院那边的人费了这么多心思,某在想,恐怕他们也是坐不住了,大梁再这样下去不行了,但他们可能太小觑了蔡州袁氏的韧劲,一旦他们在淮北得手,恐怕会让我们都感到惧怕。”山羊胡子老者揉着额际的皱纹,语气里充满了疲惫和无奈,“今年多州收成不佳,恐怕明年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户部那边恐怕要做好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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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尚终于忙碌起来了。
首要任务还是解决迫在眉睫的河朔军南下问题。
解决的方式也很简单,通过大梁对河朔三镇的影响力,让其给卢龙节度使刘守光和成德军节度使张处瑾施压,让其同意淮右在河朔招募的军队南下。
这其实不是问题,淮右在卢龙和成德招募的都是在刘守光和张处瑾心目中的隐患,能让这些隐患离开对刘守光和张处瑾是求之不得的。
当然本来视为祸患,但一旦要离开,恐怕刘守光和张处瑾心里又会不痛快而留难,这种情形也可能会有,但不难解决。
更为关键的是这些河朔军的亲眷家属也需要跟随离开,这恐怕就是两地不愿意的了,需要大梁来施压疏通了。
连续三日到了崇政院,崇政院也还算比较重视,两位直学士见了崔尚,而且作了长谈。
对于崔尚提出的要求,大梁崇政院没有拒绝,但也没有马上答应,而是表示兹事体大,需要商议。
这也在情理之中,大梁对河朔三镇的影响力这几年里一直在持续衰退,契丹正在取代大梁昔日的影响力,但是毕竟大梁还是河朔三镇的最强盟友,河朔三镇也同样需要大梁来延阻和抵御契丹越来越强的渗透。
崔尚相信大梁应该会接受自己的要求,尤其是在获知大梁与蔡州的来往日益密切时,他相信大梁的有识之士,应该清楚该如何来平衡蔡州和淮右,这才应该是一个大国应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