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带血的鸡蛋(1 / 3)

望门寡妇 吉林老山参 4291 字 2014-08-05

一、一个带血的鸡蛋

早春二月,乍暖还寒:昨天北风卷着雪花,寒气逼人;今天风和日丽,艳阳高照,大地回春。

同变化无常的天气一样,时局不稳:今天是国民党的天下,兴许明天就有八路军来占领。基层政权走马灯式的更迭,动摇国民党在东北地区的统治基础。一九四七年,初春,东北野战军三下江南,取得焦家岭、城子街、郭家屯等战斗的胜利。国民党“东北剿总”的前沿阵地,遭到沉重打击。那年农历二月初二,国民党新一军八八师增援部队一个营,在松花江南岸贝家甸子一带遭遇隐避在灌木林丛中的一总队某部的伏击。战斗在拂晓时分打响,呐喊声、嘶杀声、令人胆战心惊。本来二月二是万物复苏、龙抬头的好日子,老百姓习惯在这一天烤猪头,啃猪爪,享受过大年最后一次美餐。今天吃不成了。战火纷飞,人们提心吊胆,无处藏身。

杜小翠一个人坐在小黑屋子的炕上,抱着被哆嗦成一团,生怕大炮把小屋子翻个底朝上。一天饮食未进。当傍晚枪声渐渐稀疏时,她已昏昏入睡。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上午。她洗一把脸,胡乱吃点东西。她确认外面没有动静后,又过了好久,才掀起草帘子,从小黑屋子里钻出来。

外面是一片宁静的世界,好像昨天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昨天那些打仗的大兵,已经无影无踪。

太阳露出笑脸。早春的残雪,上面覆盖一层薄冰,阳光下千万个镜子闪闪发光,格外刺眼。小翠闭上眼睛好久,才慢慢地睁开眼睛。远处三里地外的董家坨子正冒着黑烟,房子不见了。没人救火,等待自熄自灭。都是战争惹的祸。

天近晌午,太阳暖烘烘地。还穿着过冬棉袄的杜小翠,感到有点闷热,棉衣内好像有小动物在蠢蠢欲动,怪痒痒的。她拿起一捆谷草,放在低矮的屋檐下,背靠墙地坐在谷草上。是个避风向阳、晒太阳的好地方。她把手伸进棉衣内,挠几下,不解痒。她索性解开右开襟,棉袄的布纽扣,脱下棉袄,披在肩上。前身只剩下好看的绣花兜肚裹在肚皮上。那时农村妇女不用乳罩,也没有谁讲究曲线美。姑娘的身段苗条,杨柳细腰为美。若前胸饱满,甚之,鼓胀囊塞地,那可不好,人家背地里会说三道四的。因此,十五、六的少女,老早就带上紧身兜肚,怕的是人家识破庐山真面目。十七、八的大姑娘要用束腰裹紧前胸,防止婚前乳房膨大。但是,往往很难奏效。正如生长中的绿豆芽,尽管上面压上沉重的石头,只要有适宜的温度和水份,照样长得粗壮白嫩。生命力是顽强的,青春的发育是不可扼止的。她摘下兜肚,两颗水红莹莹地樱桃镶嵌在一对白馒头上。长大成人后,她从来未仔细观察这对上帝赐予的维系初始生命的宝贝。两年前,还是两粒干瘦的小豆,紧贴在胸脯上。怎么?一不留神竟然偷偷地发育成这个样子?玲珑剔透的红樱桃,可比妈妈那对抽抽巴巴的老红枣着人喜欢!她自己也觉得好笑。用手抚摸有快感?这个闲极无聊的小女子,纤纤小手,抚弄着峰峦起伏的前胸,自淫其乐!她仰脸朝天,白嫩的胴体沐浴在春日的阳光下。

这里是她一人世界,周边没有住户,无他人光顾。春光秀美,孤芳自赏。

她身后的茅草小屋,是贝姓地主的场院(打谷场)屋,每当秋收后庄稼进场院,是看场院人住的小屋。有时打场人(脱粒),也在小屋休息。待打完场,粮食归仓,小屋也就闲置起来。一九四六年,兵荒马乱,地主贝喜财无心过问春种秋收。土地全部出租。秋后庄稼不再进贝家的场院。场院屋不再有看场院人来住。八月中秋,贝家的干女儿杜小翠来这里住下。离群索居,已近半年之久。

偌大一个场院,只有场院门附近两排陈年谷草垛与小翠的小屋为邻。其余空闲地方,早已荒草萋萋,成为小动物的乐园。鸡来啄食,麻雀聚餐,山鸡野兔时来造访。

白日里,孤苦伶仃的人儿,看着野兔追逐嬉戏,麻雀争斗啄食,怒发冲冠的雄鸡争风吃醋……来消磨时光。一到天黑,夜幕降临,空荡荡的场院,鸦雀无声,死一样的寂静。黑暗、孤独、空虚、恐惧……

可悲!年方十七的花季少女,岁月流失,春光消退,葬送在小黑屋里。

突然,一只母鸡从谷草垛空跳出来,咯嗒!咯嗒!叫个不停。

小翠从自我陶醉中醒过神来。她带上兜肚,穿好棉衣,扣上纽扣。走过去,拿一穗苞米棒子,搓下几粒苞米,扔给叫得脸红脖子粗的母鸡。“住嘴!你生个蛋就大喊大叫地表功,生个孩子又该啥样?”她常对动物、植物,甚至,场院内的石头磙子说话。

小翠转身钻进谷草垛空,找到母鸡刚生下的蛋。母体带来的体温还没有完全散发,温乎乎地,蛋壳上带有血迹。这是母鸡春天下第一个蛋的标志,以后再下蛋就不会带血了。按当时陈规旧俗,这个鸡蛋应首先给皂王上供。据说,皂王是上天下派的监察神。用现在的话来说,是下基层挂职的纪检神仙。每年除夕下凡,腊月二十三带玉犬升天,向玉皇大帝汇报。尘世间善恶美丑,尽在所言中。当时大家小户的厨房内都供奉皂王。终年不离锅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