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5)

十年 楼雨晴 11249 字 2013-08-30

一个礼拜过去,她拿不定主意,犹豫着,始终拨不出那通电话。

第一次做产检,看见别人的丈夫亦步亦趋陪伴在侧,她心房酸酸的,好希望他在她身边。

清晨孕吐,难受到站不起来,好想耍赖不去上班,那时也好希望他能在她身边。

看见任何食物都没胃口,整个人憔悴了,好想念那道轻声慰哄着:『快吃,吃不完再跟我说一声』的语气,希望他在身边。

第一次照超音波,看见肚子里未成形的小胚胎时,她好想和他分享孕育生命的喜悦。

无时无刻,她都想着他,希望他能够在她身边。

一天清晨醒来,发现下体轻微出血,她吓到了,赶紧去医院。

医生说,可能是生活忙碌,加上压力太大造成的子宫收缩,替她打了一剂安胎针。

躺在医院里,她好无助,那时,忽然有些懂了他当年的迟疑。

无论做好再足够的心理准备,要一个人承担,孕育一个新生命毕竟不是容易的事,有许多想像不到、超出能力范围的困难要面对,就像当时才二十岁、年轻的他与她一样,不见得应付得了。

他只是想太深、考量得太远、顾虑的是现实层面,不见得是不在乎她,不愿负责。

她想了一个晚上,拿着手机反覆犹豫该不该拨号,它先了一步响起。

「宛心,快来医院,爸出事了!」杜宛仪急促的声律敲进耳膜,震得她脑袋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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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有四年的时间,他们几乎没有任何的交谈,因为一开口,总是争执,他无法认同她的言行,她无法认同他的价值观,最后,几乎不往来了。

没有想到,再一次见面,会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心肌梗塞?!发心脏衰竭,事发突然,没人预料得到。

他说,他想见她……

匆匆赶到加护病房,她胆怯地不敢上前。

自从十多年前,为了徐靖轩而违背父亲、令他彻底失望后,她就不曾再指望他会原谅她,那为什么在这一刻,他唯一想见的人,会是她?

「心、心……」

他好久没这么叫她了。豆大的泪珠跌出眼眶,她不再迟疑,上前握住父亲颤抖的手。

他从未有过如此软弱的一面。小时候,她好崇拜他,觉得爸爸无所不能,天大的事情都扛得起来,不像现在,连举个手都做不到……

「你想说什么?」她忍住哽咽,倾身聆听。

「你……和十年前……那个浑蛋……」

「你想叫我离开他,是不是?」她记得,他好反对她与徐靖轩在一起。

「是不是……你……怀孕……」

「对。」她想,是姊姊告诉他的吧。「还是,你希望我别生下来?」

「我……希望……希望……」他喘息,脸色白得发紫。

「什么?」她屏住呼吸,全神贯注。

当那轻不可闻的呢喃飘进耳畔,她眼泪溃堤,汹涌地淹没了丽容。

希望……我的女儿快乐……我要她幸福……

他交代的,不是命令她能不能与谁在一起、可不可以生下小孩,是只要她快乐就可以了,会不会成为上流社会的笑柄,会不会使杜家蒙羞,一点都不重要。

「爸——」她脱口喊了出来。

许多年了,她不曾再喊过这声称呼,她不晓得他听见了没有,唇畔带着一抹好安详的笑容。

医护人员在她眼前来来去去,她什么也感受不到,麻麻木木地坐在急诊室外,杜宛仪伸手紧紧抱住妹妹,心疼她脸上彷佛找不到路回家、迷茫空洞的神情。

直到凌晨,杜明渊与世长辞。

生命,竟是如此脆弱。

她怎么也无法接受,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二十四小时不到,便成了毫无生命迹象的遗体,如此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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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明渊辞世,她留下来打点丧礼事宜。名分上,她终究还是杜家的女儿。

父亲头七那日,她在灵堂前守灵,杜宛仪来到她身边,轻声说:「有些事情,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她递出手中厚厚的牛皮纸袋。「这些是从爸书房的保险箱里找到的,保险箱密码是你的生日。」

正欲往旁边搁置的手一顿,她收回手,抽出里头的物品。

很厚一叠,是她小时候得过的奖状,成绩优异、演讲比赛、运动会冠军、甚至连全勤奖状都在。那时,他总是只瞄一眼便往旁边搁,她以为这些奖状早扔了,没想到保存得这么好,厚厚一叠,像是对这个女儿极引以为傲……

一张不属于奖状的纸张飘落地面,她伸手拾起,怔住,无法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意外吗?我也是。原来爸爸早在你出生的那一天,就悄悄做过亲子监定,你是杜家的女儿,货真价实。容姨是个糊涂妈妈,连女儿是谁的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