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旋而上的山道上,一辆马车飞速前进,似乎豁出命般,决然而无退。身后,数骑狂追不舍,领先老远的那匹白马上,一白衣飘飘的男子,神色却带着血腥的残忍!一双怒红的眼如鹰隼般盯住前方的马车不放……
皖水已经不知该往何处去,她只是本能地举起酸麻的手臂,本能地挥下,本能地往前逃。
几乎是直觉,她可以感觉到那道炽热的气息始终如影随形,而她最想逃开的就是那道气息的纠缠!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马车会一个不稳,跌落到旁边的悬崖下,她甚至不明白,为什么直到现在,她驾驭的马车还可以好好地在山道上狂奔?
眼微向旁边的悬崖下瞟了瞟,却觉得那奔流的激流似曾相识。这里是她不曾来过的,可是为什么她却觉得魂梦所系?
身后紧紧追赶的莫君行心下一紧,眼见山道越来越崎岖,也越来越狭窄,她是想拼上自己的命来逃吗?她就这么无法忍受留在他身边的日子吗?宁可亲手杀死他们的孩子,宁可承受他无法预料的报复,宁可跟着姬如枫亡命天涯?
手中马鞭握得死紧,他脸上一片戾气。
“爷,王妃这样太危险了!下面可是挽江的主流啊!”邵离紧追两步,对莫君行喊道。
如今正值春暖之际,冰雪消融,融化的雪水都汇入了挽江,水势湍急。万一坠入挽江,就太危险了!
“姬皖水,你马上给本王停车!”一声咆哮怒吼,在山林间回荡,敲击着皖水本就惶恐的心。
皖水握住马鞭的手明显一抖,心也微微发颤。她不能回去,她无法承受他的报复,更无法承受他加诸在她身上的杀戮!在他身边,她会不断地想起那些因她而死的人,那些村民,甚至是尸骨未寒的士兵将士!
她不能回去,不能让他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那会让她从此再也逃不开他的束缚!
她不能回去,不能让莫君行发现皇兄和子倩已经不在车上。
可是,现在该怎么办?她逃不了的,身后越来越急促的马蹄,越来越接近的气息,无不提醒着她,他在拉近他们的距离。可是,她却只想从此远远地逃离……
挽江!她听见邵离刚刚提到下面是挽江。那儿的水好清澈,清得可以洗涤她一身的血腥!母妃,当年你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将自己的身子投身于那清澈的水中啊?
她听见了,挽江的水在唱着清浅的歌,一声一声,好像在召唤着她的灵魂!母妃,是你在唤皖水吗?还是,挽江的女神,你在唤着皖水?
皖水啊皖水,是不是这纯纯之水,才是你最终的归宿?
如果,她的终结,能够终结这世间不必要的杀戮,那该多好!
孩子,或许,你是多余的,而母亲,却是罪孽的!
莫君行已经接近马车的车尾,俐落地挥出手中的马鞭,挥得风声霍霍。马鞭缠上马车车盖的一角,减缓了马车冲驰的速度。“姬皖水,本王命令你立刻停车!”
皖水却凄楚一笑,狠狠地咬牙,使劲地鞭笞在马背上,几乎用尽她所有剩余的力气。马儿一声长嘶,猛地往前一个急冲,挣脱了莫君行马鞭的牵制。临近拐弯,马儿本能地转向,却被皖水奋力一拉,硬生生地偏离了山道,往一旁的悬崖下倾倒……
“皖水!不——”撕心裂肺的喊声,在丛林间乍然惊起。
皖水的心,一阵撕裂般的痛楚。莫君行,如果你我不是兄妹,如果你真的爱我,真的愿意一辈子疼宠我,如果你不是一味地想要毁掉我……
身子早已脱离马车,她感觉自己像在云霄间翱翔,挣脱了所有的束缚。闭上眼眸,她放纵自己的心做最后的呼吸,耳边却始终缭绕着莫君行那声仿佛肝胆俱裂的嘶喊。她觉得自己懵懂了,甚至她在这个时候,才开始反省,他究竟有没有真的爱过她?
“如果王爷真的想要疼宠皖水,那皖水让王爷疼宠,好不好?”那一次,她放纵自己堕落,却好像无意间也放纵了自己的心,自己的情……
“那就罚皖水这一辈子都让王爷疼宠吧!”
“好!”
多么甜蜜的处罚,可是他没有负责地施罚,她也没有如愿地受罚!
凄楚的笑,凄楚的泪水,凄楚的回忆,凄楚的伤悲,就此埋葬在这纯纯之水中吧!
晓间微寒的风拂过她的面颊,身子在坠落之中居然还能感觉到那微微的寒意。莫君行的身体多温暖啊,温暖得炽热,却跟她的体温如此地相容!
江涛声仿佛就在耳边咆哮,她这才知道,挽江竟然也有如此狂肆的时刻!
在那肆意的波涛声中,她竟隐隐听见遥远的地方还在回响着莫君行的嘶喊:“皖水——你给本王回来——”
每一次的嘶喊都如此强烈地撞击着得的心,这才发现,原来永远地离开他,会让她如此心痛!眷恋的彼端,恨意的削弱,她才恍悟,自己终是深深地中了他的情毒!
殒落的身子和马车相继掉入奔驰的江水中,水花四溅。皖水无助地呛咳着,无助地挣扎,无助地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