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君行知道怀里的女人没有睡,径自平静地开口:“王妃想听故事吗?”
没有得到回应,他也不以为然,继续缓缓道来:“有一个歌姬,她一直洁身自好,在那庸俗的胭脂水粉中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自己的梦,期冀着有一天得遇一生中的良人。可是,她这卑微的愿望并没有实现。当她自以为终于拥有一直期盼的幸福时,却无情地被那个给了她希望的男人所抛弃。当时她已有身孕……”
皖水静静地听着,却不见半丝动容。又是一个女人的悲剧吗?自小生活在深宫,身处那一个用女人的血泪堆砌而成的地方,见惯了红颜枯守,她的心早就不再敏感,不再柔软。
“那男人临走曾许下承诺,一旦安顿好,就会来接她。于是,女人一日一日地等,一月一月地候。可是,随着肚子越来越大,她被迫做出抉择,要么打胎,要么走人。但是,那个女人毅然觉得留下孩子,不是因为母性的伟大,而是她认为,这个孩子是她与那个男人共同拥有,只要有了这个孩子,男人终会回到她身边的。”莫君行蓦地扯出一抹嘲讽的冷笑,笑得怆然。这是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透露自己真实的情绪。
“女人花光自己所有的积蓄,为自己赎了身,在附近的村子里住下。因为她怕男人回来找不着她,所以选择在那个被所有人鄙视的地方默默守候。可是,一年又一年,男人一去就再没消息。女人终于知道自己被抛弃了,当所有的爱转化为恨,她恨得彻底,恨得决然。看着那个流着那男人血液的孩子,她一度打算亲手毁掉他。可是,在最后关头,她收手了。同样,这次她也不是因为母性的光辉,而是为了给自己的仇恨加一个筹码。接下来的日子里,她每天都告诉孩子,她有多恨那个男人,一天一天地将恨字扩大,扩大,再扩大,然后一次一次地烙上孩子的心头。”莫君行的语气依旧平淡地好像一壶白开水,但是皖水却感觉到腰间的手臂在悄无声息地越收越紧。
“女人的生活渐渐紧迫起来,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为了生存,她开始出卖自己的肉体。然后,一个接一个的男人开始出现在他们破旧的屋子里。一幕一幕温存的画面在孩子的面前上演。那个孩子刚开始会护卫他的母亲,后来就放弃了。每当有男人踏入屋子,孩子就缩在角落,冷眼旁观着男人丑陋的面孔,默默地记住每一个人。女人每次完事就把赚得的钱交到孩子手上,告诉他,这是他母亲出卖自己的肉体,出卖自己的尊严所换来的。而这一切一切的悲哀,都是那个负心寡情的男人带给他们的!”
皖水迫于无奈,微微挣扎了下:“王爷,你把手臂松开些。”这次挣扎终于把沉浸在故事中的莫君行唤醒了,他略微松开手臂,看着怀中急促呼吸的女人:“王妃好像对故事不感兴趣?”
皖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这样的故事不是时常上演吗?看惯了,也就没什么好感动的了。”
“原来王妃和本王一样冷血。”莫君行笑得嗜血。“王妃知道那女人怎么死的吗?”
“皖水不感兴趣。”
“但是本王必须告诉王妃。那女人是被强暴致死的。那一天,四个喝醉酒的男人冲进屋子,对那女人肆意妄为,无情地蹂躏。等到他们终于发泄完之后,女人已经奄奄一息了。孩子始终缩在角落,把自己当作一个局外人。他走到气息微弱的母亲身边,木然地看着。女人伸出手,最后一次抚着他的脸,她笑着跟孩子说:‘你做得对。把自己的命留给仇恨,你的存在本就是为了让我的这份怨恨延续下去的。你的生命是用我的恨堆砌而成的。一旦恨被瓦解,你的生命也就随之瓦解了。所以,孩子,什么都可以放弃,唯独恨不可以。记住,要报仇!为你自己报仇,也为我讨债!’当那一只手无力地垂下,恨的种子便开始在孩子心中发芽,成长……”
皖水沉默。
“王妃没有什么感想吗?”莫君行从故事中走出来,凌厉的目光透进皖水的眼眸。
“感想倒没有,只是可怜那个孩子终究成为别人的傀儡。”她无畏地看着与她咫尺相对的莫君行。
莫君行嗤笑:“傀儡?不,那孩子怎么会是傀儡。恨,是他的力量源泉。正因为有恨的支持,他捱过一个又一个难关,成为人上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么一个人,怎么会是傀儡?”
皖水只是以低沉的声音回应道:“那个女人死了,却以自己的思想控制了那个孩子,以恨意为维系,牵制着孩子的一举一动。那个孩子早已失去了自我,他的人生,完全是以那女人的意志为准则的。王爷,这样的人,不是傀儡,是什么?”腰上的力道忽地加大,好像是在惩戒她的出言不逊。
“他不是傀儡,他会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的!那些曾经欺侮过他,曾经有负于他的人,都会付出千倍万倍的代价!皖水,你知道吗?他把那个负心寡情的男人像一只虫子般的玩弄于股掌,就等着哪天,他玩弄够了,就一根手指头,结束那男人的性命……呵呵……”莫君行突然笑出声,笑得眼里充血,残佞的模样宛若刚出地狱的修罗。
“王爷不是说今晚要好好休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