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的皖水睡得极度不踏实,额上冷汗淋漓,双手死握着被褥,好像在寻求什么依托。
又是那个困扰她十年的噩梦!
“皖水,不要看!”倩姨的手蒙在她眼前,隔绝了一切视线。
年幼的她站在后花园里,任凭雨水浇洒,冷却自己仅剩一丝温度的心。可是她不要自欺欺人!扳开倩姨的手,她透过迷朦的雨幕望去……
几个太监在那口深井边打捞着什么……
是什么?皖水迷迷糊糊地想着。对了,是母妃!她一觉起来,却发现母妃不见了,于是她哭着去找倩姨。她们一大一小找遍了揽月楼,却始终不见母妃的身影……再接着呢?接着……倩姨去找人帮忙,年幼的她很怕,可是她还是很坚强地去找母妃,因为母妃是她唯一的亲人!
冰凉的雨水倾盆而下,灌进她的脖子,浇进她的心。她在荒芜的后院里走着,寻着……突然她被一个什么东西狠狠地绊了一下,小小的身子猛地前倾。额头重重地磕在深井的边缘,坚硬的石头上,留下了她的血迹,瞬间便被瓢泼的大雨冲刷干净……
她不以为意地抹掉额际的血迹,丝毫不在意鲜血还在流淌,打算继续站起来寻找她相依为命的母亲。可是却在抬头的那一刹那,一道闪电蓦地在天际划出一道辉煌的痕迹,接着是响彻耳际的轰鸣。只有那么一刹那,却足够她看清井里的“东西”……
倩姨带着几个太监走过来,一把抱住浑身湿透的她:“皖水,你怎么就这样冲出来,这么大的雨,又是闪电又是雷声的,太危险了!听倩姨的话,快回去,倩姨会把母妃找到带回去的……”
“皖水已经找到母妃了……”又是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将周遭的一切映照得一片惨然。
因为雷声太大,倩姨几乎是吼出来的:“什么?皖水,倩姨听不见你的话。但是现在你给倩姨乖乖地回去,听话!”
她转过湿漉的脸,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她自己都麻木了,哪还分得清什么?“倩姨……”她看着倩姨,却怎么也看不清那张熟悉的脸。
“孩子,你怎么了?别吓倩姨……”
“母妃在里面……她会不会冷?”冰凉的小手指着深井,她也不知自己说的是什么,只是本能地开口,本能地吐出字句……
接着,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倩姨回过神来,趴到井边借着闪电看了一下,脸色瞬间惨白,在闪电的映照下更加令人毛骨悚然。将她拉开,倩姨示意旁边的太监到井边打捞。
“皖水,不要看。”她把自己的手挡在她眼前。
无言地扳开那双阻止她见母妃的手,她倔强地看着井边忙碌的人。她不怕,那是她的母妃,她为什么要怕?母妃一直很疼她的,虽说后来有人说母妃已经疯了,但是她还是好温柔地看着她,好温柔地抚着她的头,好温柔地抱着她……
不久她看见她的母妃了!一样的衣服,一样的头饰,一样的……不,那不是她的母妃!那张脸浮肿得可怕,五官还流着鲜血,连原本瘦削的身子此刻也臃肿得不像样!那不是他的母妃!不是!她拼命地摇着头,这只是一场梦,醒来就没事了!一定是的,醒来她就可以看见母妃还睡在自己身边……
几经挣扎,皖水终于从噩梦中醒来。头好痛,身子也软软的使不上一点力,她费了好大劲才双手支着床半坐起来。
意识还在漂浮,神志还未归位,她甩着头想要告诉自己,那一切都只是梦!
黯黑的窗子突然一闪,闪得极其亮白,阴惨惨地透进寝室,紧接着一道响雷也毫不示弱地刺破这片刻的宁静。
皖水还在飘渺中的心一下子僵住,不是梦啊!闪电,雷声都是真的!那母妃……
跌跌撞撞地爬下床,她鞋也没穿,披头散发的就这么冲了出去。电闪雷鸣间,那一抹渺小的身影不顾一切地往雨幕中冲去……
东苑的歆君楼门外,邵离一张冷脸正极度不悦地瞪着他眼前的女人。
雅如浑身湿透,一脸狼狈,纤弱的身子不住地颤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怕。“邵爷,求您禀告王爷一声,王妃真的不见了……”
“这等小事,用得着拿来打扰王爷的休憩吗?”一个女人半夜三更的能跑到哪儿去?多半是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去怨天尤人,哀叹命运不公了!
“邵爷,她好歹是王妃,就算王爷没把她放在心上,也不能连他的生死都不顾吧!王妃昏迷了一天,拖着那样的病体在这样的雷雨中跑出去,万一出了什么事儿,王爷那儿怎么交代?王爷娶王妃不是专门想为王妃送葬的吧?”
“放肆!”邵离,雅如皆一惊。只见莫君行站在门口,披着锦袍,脸色不虞地瞪着两人,背着光的脸庞像极了修罗,那双黯黑的眼眸仿佛正散发着噬人的光芒。
雅如惊慌失措地就地跪下,也顾不了满地的泥水:“王爷恕罪,奴婢只是急昏了头,才会出言不逊。请王爷恕罪!”
邵离也单膝跪地:“爷,雅如只是护主心切,王妃带病失踪,着实危险,不如属下前往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