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淡淡一声,隐隐威严。
看来是暂且放过她了。陆世平没再留连,立即起身。
即便他双目不能视物,她仍恭恭敬敬地福了身,做足奴婢该有的礼数,这才退到门边,用单边的巧肩顶开门扉,跨出。
上了廊桥,池中冬阳投洒,水光潋滥,她忽而微陷恍惚。
入府为奴为婢,所为何事?所贪何物?
今走至此,她竟生迷惘,觉得是自己将事弄拧了。若他仍旧疑她、防她,最终将她扫地出门,她下一步又该怎么做?
明明没有依恋,这本非她安身立命之地,但一想到或者要被驱逐,心真的作痛起来。而对于苗三爷,她也绝对无依且无恋,只是牵挂他那一年在师父手中落下的伤,然面对他的恶意试探、浅笑嘲弄、凝玉般的俊庞和生寒的幽瞳,她竟觉委屈、难受,觉得喉儿堵堵的,眼里酸酸的。
笨蛋……
瞧她把自个儿推到什么境地去?
说是无依无恋,自三年前湖上听‘洑洄’、与他见过,何寸不是将他琢磨于脑中、藏在心里?
被谁欺负了,也不会气到哭,偏就是他下的手,把她心里那个玉般温润的俊影毁得真彻底,才知一直抱着那样的梦,想亲近,再去亲近,只是近君情怯,始终只敢隔着距离想望……
笨蛋,笨蛋……
手上敷着药,只好耸高肩、歪着脸,将偷哭的眼泪挲落在领子和肩头上。
她却不知,正厅里的男子一直在听她的脚步声。
她突然立在廊桥上不动,站了好半响,他眉心生峦,凝神也听了好半响。
直到她再次拾步而去,再也捕捉不到声响,他才起身走向圈椅边的茶几。
长指抚过几上那方焦木,回想她今日之种种。
看不见她的模样,然她的嗓音甚是特别,不若姑娘家轻细,却是低幽沙哑。
不难听。
只是当她努力说出一长串话,且越说越急时,声音仿佛刮疼喉咙,能感觉出她每个字尽是卖力吐出。
她那喉嗓是天生如此?抑或受了伤?
“爷……”
门边有了动静,是他的两个小竹僮,该是见人离去了,想他事已谈完,便连忙过来伺候。
“去煮壶茶过来。”他淡声道。
“是。”佟子应声,迈开壮壮短腿跑掉。
小夏静静跨进门内,等着主子吩咐其它。
苗三爷此时却问:“她适才站住不动,干什么了?”
小夏机伶地转转眼珠子,一下子已明白爷口中问的是谁,老实便答:“爷,露姊儿八成手疼得难受,站在廊桥上掉眼泪……咱们是怕她不好意思,也就没过去安慰人。她偷偷哭,哭完就走了,没干什么啊!”
玉面微沉,眉峰又纠。
苗三爷抚着焦木的手缓缓收紧,瞧不出是怒、是厌、是憎、是烦。
哭什么哭?
谁让她不老实?
他就仗着主子身分欺负她,如何?